中同驿站
标题:
1号0号(台湾第一届“恋恋情缘小说文学奖”人气奖)
[打印本页]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4 较早前
标题:
1号0号(台湾第一届“恋恋情缘小说文学奖”人气奖)
第一章
1
“我求求你了!小辉,你结婚吧?”
奶奶直勾勾地盯住哲辉,渴望和哀求的表情使她满是皱纹的脸愈显苍老。
屋内顿然紧张的气氛使哲辉有了被窒息的感觉。他恨不能立刻就从这间屋子里消失掉。
“我们史家三代单传。你爸又过世得早。现在到了你这辈上,总不能让奶奶口眼难闭的入土吧?奶奶知道自己有病,你们一片孝心的瞒着我。可是自个的身体自个最清楚,奶奶得了恶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老人不时停顿喘息,声音拖着哭腔。
“不知道我们史家哪辈子造得孽?我和你妈都是年青守寡。没你爷爷的那会,你的爸爸还小。有一天,他跑回家来问我‘妈妈,我们家怎么只有两个人啊?’听到这话,我的眼泪刷地下来了。这孩子,不是在揭我的伤疤吗?我对你爸说妈就指望你日后长大了能让史家人丁兴旺子孙满堂!你爸大声地对我说‘我长大了,会有很大很大的力气!我一口气给妈妈生好多好多的小宝宝,让妈妈过年的时候来不及给压岁钱……”
奶奶滴泪的眼里闪烁着无限地向往。
“到头来你爸还是没能兑现他对我的承诺,白发人竟先送了黑发人……小辉,在你爸被推向火化炉的那一刻,奶奶就把我们史家一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哲辉的头沉重,似有铅挂。
“看着别人家又是发喜糖,又是抱孩子,奶奶眼馋啊!我们两个女人抚养你长大不容易!不说你没给我们带半个姑娘回来,就是给你张罗着介绍了那么多女孩,你要么说什么事业未成不谈恋爱,要么勉强去见上一面、一百个不情愿的样子。不是说这个女孩脸太长、就是说那个女孩脾气坏。为这事,你和我们红过多少次脸?吵过多少回嘴?你妈背着你都偷偷哭过好几回了。”
哲辉的心丝像是被一根根地抽动着,感到了阵阵的悸颤。他转过头去,不敢正视年迈的奶奶和早衰的母亲。
每次家里出现这样的情况,哲辉最想做的事就是快快逃避。展开这样的话题,结局不是一浪高过一浪的争执、就是不欢而散后全家人像陌路人一样几天说不上一句话。逃避,成了无奈却又最佳的选择。
但是,此刻哲辉已无处可逃。
“你知道,我和你妈听了多少闲言闲语?人的舌头能杀人!说好听点是关心我们,说不好听点还不是在看我们家的笑话?那些个亲戚朋友们三天两头的问起你,尽是些不阴不阳的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奶奶听了心口堵得慌。可我又能在她们面前说些什么?……”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表情失望至极。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哪样比别人家的男孩差?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就是不会谈女朋友呢?本来,没了你爸,我全心全意地指望着你能给我们史家添丁增口,可你现在这个态度,奶奶和你妈还有指望吗?我们史家还有指望吗?小辉,难道你真的要让我们彻底绝望?”
妈妈文秀的插话,每个字都显得小心翼翼,“看在妈妈辛苦养你、看在奶奶从小疼你的份上,你就顺了我们这一回吧?!这次,我托邻居胖阿姨给你介绍的这个女孩,虽然没爹没妈,但人品不错。你就去见见好吗?你都快二十八了!”
“我不想这么早恋爱结婚,你们别逼我好不好?”哲辉重复不知说过了多少遍的话:“不结婚的男人多着呢!”
“你……”奶奶胸闷,一口气没上来,脸憋得通红。
妈妈吓得忙着给奶奶抚背,“小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强呢?非要气死奶奶才罢休?你点点头,成全了我们这个心愿不行吗?”
文秀正说着,奶奶颤颤微微地就要起身下床。
“小辉,奶奶给你跪下、奶奶给你下跪,求你答应了我们吧?!”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惊人举动,顿使文秀和哲辉慌了神,忙不迭地上前阻止。
哲辉脑海里混沌一片。心似窗外的天,灰雾朦朦。
奶奶耷拉着头,泪似断线的珠子。
文秀惊魂不定地走到哲辉的面前,给了一个哀哀恳求地暗示。
哲辉缓缓走向呆坐着的奶奶,每一步都挂满了无奈和沉重。
“我明白您老的心事,我爸没得早,您是想早点看到我结婚生子的那一天。您老身体要紧,我……照您老的意思做就是了。”
像是突然注入了一支兴奋剂,奶奶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干瘪的双手紧紧地拽着哲辉的胳膊,脸上漾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早也盼、晚也望,就等你这句话喽。从你大学毕业开始,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心里一直在期盼能早一天看到我的好孙子结婚生子,快快看到史家人丁兴旺。等到了那一天,奶奶就是立刻闭了眼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文秀忍不住泪,转过身去。
哲辉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5 较早前
2
黄昏。咖啡馆一角。
哲辉窝在沙发里,心情忐忑,不时地望向玻璃门,竟有点害怕他的出现。
音乐悠悠地流过.咖啡带着一抹淡淡的清苦香,漫散开来。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哲辉纷飞的思绪。
“出什么事了?李老师,情况好象很严重?......亚雄关了手机?我也在等他呢,哦,好的,一会我转告他……”
电话刚断,哲辉的眼前一亮。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健硕男子,风一样地飘了过来。
亚雄往沙发里一沉,顾不得抹去额上渗着的细密汗珠,将一只漂亮的礼包,递给哲辉。
哲辉不无疑惑地拉开绸带、拆去包装纸。
“天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哲辉惊喜交加地看着亚雄,想起了他们的约,满是感激。
亚雄取支烟,揿着打火机,“那上千只股票代码你是怎么记的?最该记的你却忘了。”
亚雄深深地吸烟,慢慢地回出。烟姿潇洒。
“又抽?”哲辉用手驱散着飘荡过来的烟雾,责道:“老气喘,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亚雄干咳了一声,扮了个鬼脸,“我答应过你,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不再抽烟。不过,我可没有‘妻管严’的毛病。”
“自己不要命,我才懒得管你呢。”哲辉手里不停地摆弄着亚雄带给他的生日礼物,“好大一包‘眼贴膜’,想天天蒙住我的眼睛啊?”
“你整天面对计算机,常常弄得红眼病似的,我心疼!”
“谎话,怕是想遮住我的眼,你才可以放心大胆地出去干坏事,对不?”
“真是狗咬吕洞宾!我就是有那个色心,也没那个色胆哦!看你有多厉害,管得老公一动不能动,全天下的男人数我最惨。”
“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超级大帅哥,我委屈了你,”哲辉伸过手去,在亚雄的大腿上拧了一把,“我踢了你,脚那么臭!”
“可你喜欢哦!”亚雄得意极了,“那天是谁打电话给我,说因为没有大臭脚一连失眠了好几天,谁?好犯贱哦!”
“还说还说,我扁你!”哲辉想动手,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幽暗的灯下,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漫散的咖啡香里各自醉着。
哲辉牵回话题:“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不知谁收拾谁呢?” 亚雄狡猾地眨着右眼,露出一丝坏坏地笑,左手悄悄地举至胸前,大么指和食指环接成圆,“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这个......”
哲辉脸涨得通红。桌下,狠狠地踹了亚雄一脚。
“哇塞,好疼!想谋杀亲夫吗?”亚雄故意眉皱紧。
“大臭脚,明天起不理你了,你一棵花花心肠没人管,想去哪里花就去哪里花吧。”哲辉自顾啜着咖啡。
亚雄夹了块方糖往哲辉杯里放,一副嬉皮笑脸讨好的样子,“有这么好的老婆,打死我也不敢出去偷食,除非……”
哲辉紧张地追问:“除非怎样?”
“紧张我了吧?”亚雄翻白眼,“喏,除非白眼、蹬腿、伸直……”
“呸呸,大臭脚,脚臭嘴更臭,满口不吉利的话,你要死就去跳海吧,那里没上盖。”
“你舍得?这么好的老公。”
“不舍得又能怎样?反正追你的人跟了一屁股。再说,我又不是什么酷哥帅弟!”哲辉玩笑中带着醋意。
“可在我眼里,你是这个……”
亚雄翘起了大么指。
哲辉开心地笑了!
亚雄给哲辉要了份巧克力奶,蓦地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说有极重要的事找我商量,这一闹,差点忘了。”
哲辉稍事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复沉重。他长叹一声,说道:“她们又逼我结婚了。这次,我怕是捱不过去了。”
亚雄一听,急道:“不行!小辉,你不能做那件事。得找一切借口拖下去。这可是我们当初的约定。”
哲辉低着头,手在杯口摩挲,“求也不是一回了,闹也不是一回了,可我身边的人们都不肯放过我。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好象我的终身大事他们比我更起劲?你知道,奶奶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况且,我们史家三代单传,奶奶一心一意想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看到我结婚生......生子。”
“我绝不允许!”
亚雄的心狂跳不已。记忆里,这已不是第一次。
“结婚?生子?”亚雄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扭曲,明亮的大眼满溢恐惧和不安,“你要和谁结婚?和谁生子?我不敢想象,有一天,你身边躺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不再是我?不久将来的某一个长夜,你会和一个女人共度?那个女人紧紧地搂着你、占有着你,她的手像条可怕的蛇在你的身体上游移,她会伏在你身上没完没了地撒娇、没完没了地说着肉麻的话,更可恶的是她还会要求你也对她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从此,良夜不再是过去的良夜、小辉不再是我的小辉。我怎么能眼巴巴地看着你被人生生地抢走?本来完全属于我的小辉竟要和突然杀进来的另一个人分享?我做不到!这太可怕!……我总是担心这一天的到来,一次次的捱。没想到,这一天还是不请自来了。”
哲辉不敢正视亚雄,头埋得很低,人有些麻木。
“可你叫我又能怎么办?”
“我去!我去求她们放过我们。”
“拜托!”哲辉忙不迭地摆手,“我已经很对不住家人了,不能再被她们看穿我们的秘密,伤她们的心!”
“天,难道就没有我们的出路了?”亚雄的语气苍凉,“为什么我们想要的不能堂堂正正地追求和得到?而我们不想要的却又偏偏非得去面对和接受?这是什么道理?这有多么痛苦!为什么我们面对和得到的是如此的不公平?……”
哲辉一阵心绞,叹道:“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妈妈哭着求我、奶奶竟然要给我下跪。你说,我还能怎么做?看来,我只有投降了。亚雄,我们投降吧?”
“不!我决不同意!”
亚雄顾不得周围聚过来的诧异目光,拉起哲辉出了咖啡馆。
“不能走那条路,你不能不顾我的感受?”亚雄紧紧握着哲辉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史哲辉永远是我柯亚雄的……”
哲辉打断了亚雄的话,放声问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面对眼前的一切?”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6 较早前
3
夜,像幽灵,不知不觉中布满了大街小巷。
街灯,孤独地耸立,泛着眩目的黄晕。走在夜灯之下,人的影子被拉得怪怪、长长。
回家的路,哲辉每跨一步都觉得忐忑和艰难。
移动电话像个爱哭又不懂事的孩子,偏偏这时来凑热闹。 铃声在夜的空寂中倍显刺耳。
“我是史哲辉,什么?警察局?......凌飞进了警察局?他怎么了?......”
4
海岸线,在不远处拉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浪黑压压地滚着。空旷的天水间盘蓄起一股股颇有冲击力的风潮,拍过堤岸,拍过滨海大道,拍过观潮的八角亭。
城市的霓虹,张扬着弥漫进了海水,闪动出一波波变幻着的魅影。如林的大厦与海遥相对立,在苍茫的夜雾里像一座座钢筋水泥的山峰。
八角亭里,亚雄惴惴不安。
方才,哲辉给他带来了一个再也无法回避的问题。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何度过面前这一关,他心中无数。
远远地,李世基正向他走来。脸色阴沉,整个人好似被霜打蔫了的秧。
李世基是一位在建筑设计学方面颇有造诣的教授。在他的教导和培养下,涌现出了一大批叱诧建筑设计业的精英。亚雄就是其中的一个。做为导师,李世基诲人不倦。做为朋友,李世基品德兼备。在亚雄的心目中,自己大学生涯中能得遇这样一位良师益友,是一份极其难得的运气和财富。更让亚雄叹服的是:当李世基从点点滴滴中发现了他的秘密后,竟给予了他超乎其它任何学生的关心,一种无私却充满了导引的关心。李世基的特殊性向始终深藏不露。直到大学毕业典礼之后,亚雄才终于解开了自己心中许久以来的疑团并见到了与老师相爱多年的男友---肖祖峻,一个比老师小了整整十几岁的男子。这以后,老师一如既往地支持着自己的学生由默默无闻一步步地走向成功的峰巅。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亚雄和哲辉、李世基和肖祖峻成为了倾心相交的挚友......
“亚雄,我找不出第二个人可以倾听我心里的痛苦。我的心快要碎了。”李世基欲哭无泪。
亚雄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了?老师,您的脸色很差?”
李世基显得极其疲惫。他背过身去,避开了学生的视线。
“昨晚,我整整一夜没睡。我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我和祖峻的爱就要走到终点了吗?很久以来,祖峻总是感到腹部隐隐作痛,我三番两次地催他去医院仔细的查一查,可他总不放在心上。离婚后,祖峻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妈,干的又是力气活……昨天,他痛得实在熬不下去了才打电话给我……我真不敢相信?天啊!他得了肝癌!祖峻得了肝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
亚雄的耳边像是有个巨大的闷雷突然地炸开,炸得他眼冒金星。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不听使唤。
“肝癌?祖峻?”
亚雄的记忆里徒现出不久以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当时,他正和老师研讨有关“古典与现代建筑之比”的问题。
祖峻气喘嘘嘘地找来了。
……
“李哥,她发现了您给我的信。闹开了!” 祖峻脸上的汗像淌雨。
“不是嘱咐你把那些信烧掉吗?你没做?”李世基有些紧张。
“那些信,是我们刚开始交往时您写给我的。那是李哥给我的一颗颗心。您说,人的心能烧吗?”
祖峻的眼神总是带着淡淡地忧郁。
婚后,祖峻和妻子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李世基和祖峻交往后,他们的夫妻生活更是形同虚设。妻子不堪夜的寂寞,学会了跳交际舞。每晚都去舞厅。风雨无阻。渐渐地,夫妻之间话变得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祖峻发现了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的暧昧关系。祖峻考虑再三,最终选择了沉默。后来,他得知:那个勾引并玩弄了妻子的男人又有了另一个比妻子更年青更美貌的女人,把妻子拋弃了……
“昨晚,我在公司里加班。钥匙忘在了家里。她打开了我的抽屉,翻看了我所有的东西......她又哭又闹,说她这几年瞎了眼、和一个变态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难怪守活寡似的!她要和我离婚并要我满足她离婚的一切要求,否则,她就要闹到我公司里去,闹到李哥家里去,弄得大家都别想做人。离就离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她。”
“那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李世基为祖峻抱不平。
祖峻显得平静淡然,“我不是个有本事的男人。我们家穷,就那点破东西,她想要,就都给她吧。几年的夫妻了,自己又是这样的人,想想,我也对不住她……都给她,我一样都不要。”
“祖峻,你总是这么善良忍让,宁可自己一无所有。”
“谁说我一无所有?我还有您!我还有孩子!”
“她肯放弃孩子吗?”
“我和她这一离,今生不会再结婚了。所以,这个孩子我一定得要。李哥,您不会反对我这么做吧?”
“怎么会?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和你一起好好地抚养这个孩子。把她养大成人!”
……
腥涩的海风毫无顾忌地袭卷了八角亭中长长冷冷的沉默。吹散了亭中人的头发、吹乱了亭中人的衣角。
李世基,一个亚雄心目中坚强的人,竟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悲伤难禁,啜泣不止。
亚雄一时找不出任何可以安慰老师的话。脑子里乱作一团。
“没有祖峻,我的生活还有何意义?祖峻是我美好生活的源泉,我,离不开他!”
“祖峻自己知道了吗?”
“这样残酷的事实怎么能够从我的嘴里告诉他?难道要我去通知他我们情深意重的爱就要面临死亡吗?在我深爱的人面前,我做不到。我们彼此已经爱得太苦!”
“唉!我何尝不是?小辉的家人又在张落着给他找女朋友逼着他尽快结婚。我们也面临着十字路口。我的心里七上八下。我和小辉也是前途未卜……”
5
哲辉按照警方的来电,准时赶到凌飞被扣的那个警察局。
上得楼梯,进了一间带铁栅栏的禁闭室,哲辉一眼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凌飞。
一个中年警员示意哲辉到隔壁办公室里坐下。
“我们昨晚接到举报,说有一伙不三不四的人鬼鬼祟祟地进出于一家已经被吊销了营业执照的小型酒吧,有吸毒嫌疑。我们立即派人前去搜查,证实那是一个男同性恋者的聚会场所。没有发现吸毒者。但有人在搞淫乱活动和性交易,所有在场人员全都被带回来审查。”
哲辉急得额头冒汗,“凌飞不是个坏孩子!”
“你和他家人是什么关系?”中年警员问道。
“凌飞的父亲是一家大型卖场的老板。母亲是日本人。前年,他父亲开始进行股市投资,经朋友介绍和我相识。我们平日里常在一起喝茶聊股。彼此非常信任。我常去他家。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股票投资的范畴。”
“他们为什么不带凌飞一起去日本?”中年警员好奇。
“凌飞自小就在中国长大,去日本外公家里生活过两年,感觉极不适应。他母亲长住日本。他父亲奔波于两地之间。而每次他不在,凌飞就成了一只独来独往的小鸟。”
“所以他父亲把他托给了你?”
“是的。他担心凌飞无所事事会走上歧途,特意给凌飞开了一个股东帐号,让他跟着我学股票投资。”
“凌飞搞同性恋,他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吧。能否请你们不要告知他的家人?”
“你和他很熟,也不了解他吗?”
“我……不知道他会是同性爱者?”
其实,哲辉发现凌飞的秘密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
那天,凌飞不在家。凌末然邀哲辉一同研究”690”怪异的走势。由于计算机出现了故障,便打开了凌飞的那台。没想到,哲辉在标题框里赫然看到了一家家著名的“同志”网站。为此,哲辉曾多次提醒过凌飞。
“看来,都光顾着赚钱了。小孩子有了这么严重的毛病家里人竟一无所知?这种病,会害他一辈子的。”
中年警员有点自说自话。
哲辉用纸巾抹干额上的细汗,很恳切地说道:“警官,凌飞特别胆小。从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如果他真的是同性恋,做了那样的事……请求你们给他一次机会吧?”
中年警员脸上有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经我们查实,凌飞是被他的一个朋友拖去的,没有参与什么活动。决定给予罚款处理并通知家人领回。凌飞给了你的手机号码,所以我们只好通知你了。”
哲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交验了带来的身份证和罚金,慌慌忙忙地拖起凌飞就走。
“带他去医院看看吧,他还小。”刚想下楼,哲辉身后又传来中年警员的声音,“你转告他的父母,这小孩变态。给他找个好医生治一治,过正常人的生活,不要耽误了他的前途……”
哲辉无语,像做了什么亏心事,逃也似地出了门。
“疯疯疯!你爸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哲辉恨不得扇凌飞一巴掌。
凌飞一言不发,跟在哲辉身后。
“十九岁,成年人了,怎么不动动脑筋,那种场合能去吗?无证?就是有证他们还不是三天两头的派便衣什么的?在他们的眼里,就像刚才那个警察说的我们都‘有病’。你爸就要回来了。万一拘留你十五天,不全都亮相了。”
凌飞启了启唇,想说话,没出声。
“都交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朋友?还敢跟着去。我看,你那些朋友全是些个‘MB’加混混。莫非你也想学他们的样?他们吸不吸毒?你和他们做没做过?他们干不干净?……”
哲辉话音未落,凌飞脖子一拧,张口说道:“是,他们都是‘MB’,我也是,好了吧,你满意了吧?我不但卖身,我还吸毒,我还有‘艾滋’……人家心里一肚子的烦恼和心事,没命地打你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接,现在反而跑来骂我,我该死,你还来管我干吗?你又不是我的父母,我吃官司、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管……”
凌飞撒开腿,一溜烟地跑了。
哲辉楞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7 较早前
6
哲辉心烦意乱地回到家。
摸出钥匙,发现家门竟然虚掩着。
推门而入。客厅空空。哲辉正纳闷,从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屋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哲辉一惊!
“文秀,别难过,随旁人去说吧。”
哲辉听出,是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声音。
“舌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嚼,由不得我们。”
“可您没听到,那些个话有多难听?”文秀拉着哭腔说着:“姓李的女人不就是给我们小辉介绍过几个女孩吗?因为小辉推了,我听了她不少的边鼓话。她人前人后的抱怨说再也不给小辉介绍女朋友了,说小辉是个大疙瘩,难弄。这次,我求胖阿姨给我们小辉物色了个不错的女孩,她却对人家胖阿姨说‘她家小辉太挑剔,不是眼界太高、保不准就是身体上有啥问题’……吓得胖阿姨急着跑来问我‘你家小辉到底有没有什么毛病?身体健康不健康?’……气得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妈,您说我一个做母亲的听到有人这样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这口气出得来吗?”
哲辉浑身一阵哆嗦。
“这个女人!”奶奶忿忿然地说道:“到处编派我家小辉,嘴也太毒了吧?竟然还怀疑我们小辉身体有毛病?放她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千秋大屁,她自己才有病呢,下次看到那个没牙的女人我非好好地骂她一通解解气不可。”
“别别!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文秀见人矮三分的语气,“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我们家小辉有什么毛病呢?那往后我们可怎么做人?哪家的女孩还敢和小辉谈恋爱?您老可万万不能赌这口气,我们赌不起!谁叫我们小辉不争气?这口气我们只有硬往肚里咽……”
“文秀,为小辉的婚事,可苦了你了!”奶奶心疼。
哲辉手发麻、头发怵、意识紊乱。
“妈,刚才我上楼梯的时候,险些被201家的那个男孩子吓死。”
“怎么了?”
“天还没暗透,201家的那个男孩就在楼梯上搂着个女孩子亲热。我的心现在还跳得厉害。”
“现在的小年青都这样,跟我们年青那会比不得。”
“妈,您说小辉他……”文秀欲言又止。
“小辉怎么了?”
“怎么就从来没看到过我们家小辉跟哪个姑娘有什么来往?看到女孩子他好象一点反应也没有?楼上赵家的小妹倒是对小辉有意,常找个借口来接近他,可小辉似乎对人家女孩没有一点感觉?相反,他和亚雄在一起的时候却……”
“亚雄可是个好孩子!没爹没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多可怜!又会哄老人家开心。他对我们家小辉比亲兄弟还亲呢!”
“我不是说亚雄那孩子有什么不好。妈,您就没看出点什么?……” 文秀的声音轻极。
哲辉脚底的热血呼地上了头顶,整个人发晕。
“别瞎想。我不是胡涂人,我懂你的意思。我们家小辉怎么可能有那种病?你是太紧张了,搞得脑子乱糟糟的。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也不想小辉有什么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都不想活了……”
哲辉再也听不下去。他偷偷地闪出门来,狂奔下楼。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8 较早前
第二章
1
“看你,满脸愁容的,生谁气呢?”
汪涛一边吩咐身边的男孩换桌布、一边笑嘻嘻地招呼哲辉。
哲辉往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坐,心事重重。
汪涛给哲辉沏了壶绿茶。自己点了支烟。
汪涛比哲辉大两岁。敦敦实实的样子。由于他的刻意经营,“火鸟”茶吧成了志同道合者们的“天堂”。
“像亚雄这么优秀的男人能死心塌地的爱你,可不是同志们都有的福气哦!” 汪涛一脸的羡慕。
哲辉用手指轻弹着杯盖,说道:“是我妈和奶奶又逼我了。”
汪涛顿了顿,若有所思。他往哲辉面前凑了凑,说道:“我们彼此是可以交心的朋友。有句话我还是要对你说。亚雄从小是孤儿,亲戚朋友又都不在身边。而你却不同。你的家庭情况是不能允许你有亚雄那样选择的。”
哲辉目光迷离。
“亚雄他可以选择终身不结婚。但你总得为你家的那两位女人着想吧。她们不幸又不易,辛辛苦苦把你抚养成人。如今,你大学毕了业,又有了好的工作。是不是到了你该回报她们的时候了?”汪涛加重了语气说道:“哲辉,可能我的话不中听,但有些道理你应该想得明白。我何尝不想看到你和亚雄一生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可是,我允许,却会有很多人不允许!因为你我都是实实再再生活在现实社会这个大家庭中。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们不会理解你我的想法、也决不会赞许你我的做法。他有上千万条的理由、有难以想象的桎梏让我们身不由己地投降。你想抗争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谈何容易!说好听点,我们只能顺势而为。说得不好听,我们只能投降。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汪涛狠吸了一口烟,用力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在这些家长们的眼里,我们都是些令人讨厌又学坏了的孩子。不但需要调教,有时还很欠揍。没办法,你我很难逃出他们的掌心。很难。眼下,我也面临着和你同样的困惑。家里也在催促我尽快结婚。我的心里也烦着呢!”
“我好想回到学生时代,可以不用考虑这些烦恼又揪心的事。”吧灯下的哲辉显得无奈落寞。
“人生好比一辆停不下来的列车,一站又一站的经过,过去了就不能再回头。沿途有美景、有欢愉、也少不了风雨。我们无论扮演的角色如何,应该有一点共性,就是做人不能太自私。”
正说着,有个侍应生过来,拉拉汪涛的袖,说了句:“她来了。”
汪涛立时起身,向哲辉打了招呼,神神秘秘地往包房里去。
在他身后,有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哲辉看到了她沉稳的步伐和一头超短的秀发。
不经意间,“火鸟”里的气氛渐向高潮。几个男孩正在反串时装表演,走步绝对专业。
哲辉始终不能把自己融入到茶吧热闹的氛围里来。他的耳边,时儿萦回着妈妈和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对话,时儿又响起汪涛的侃侃而言。像潮水,波翻浪涌。
哲辉的眼前似有一团团挥之不散的乌云正渐渐地向他包围过来,使他愈来愈前途莫辩。他的脑袋像是被注满了气,不断地膨胀开来。
电话铃响。响得不是时候。哲辉正烦。
“哲辉,明天有空吗?”
“谢枫?是你,”哲辉的眼前倏地闪过一张俊帅的面容,“这些日子你跑哪去了?”
对方的声音断断续续:“有点急事……明天想和你见个面。”
哲辉收了线,正为谢枫的来电纳闷,手机的铃声复又刺耳地大作。
哲辉烦得直想关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谁?”哲辉没给好气。
“小辉,是我,老公啊!” 原来是亚雄,“撞枪了?满口的火药味。我刚去过你家。妈妈说你没回过家。急着打电话给你,可你的手机老占线。和谁聊呢?这么投机。”
由于工作关系,哲辉的交际面很广。为此,亚雄一直很敏感。有时,还会偷偷地翻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和通信录。
哲辉听出亚雄话里有话,不由烦上加气,随口一句:“谢枫,我们一起泡吧呢。”
哲辉和谢枫相识已久。两人十分投缘。
酷爱歌唱的谢枫比哲辉小两岁,家境贫寒。朋友一场,哲辉总是热心地帮助他。日生夜长,谢枫对哲辉有了感情,认定哲辉就是他一生都在寻觅的意中人,多次勇敢地向哲辉表白想把感情发展下去的愿望。虽然,哲辉向他表明自己已然有了最爱的亚雄,但,执着的谢枫依然默默地坚持着自己的感情。对此,亚雄耿耿于怀。每次从哲辉的嘴里跳出“谢枫”的名字,他都会满腹狐疑地好一阵不开心。
此刻,亚雄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口气自然变得生硬起来,“你不会告诉我说,他又在缠着你吧?”
“没错,他就在我身边,我们聊得可开心呢。对了,你要不要和他聊两句?” 哲辉偏就生生地气他。
亚雄啪地挂断了电话。
哲辉楞了片刻。对自己的行为惊诧莫名!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把烦恼和不悦一口气撒在自己的爱人身上?
哲辉刚想离开,边上突然有个人开口道:“你好有趣哦!明明自己一个人,偏偏要说谎。我没猜错的话,你骗得这个人是个爱你的人。对爱自己的人,为什么我们常常会有意无意地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呢?真是怪事。”
哲辉吃惊,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紧挨着自己的男人:四十上下。穿著奇装异服。留一头栗色长发。脸面敷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夹着烟的手指又细又皱,大大小小的戒指套了个满。烟雾不时地从他涂着唇油的口里飘出来。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几乎要把哲辉熏倒。
哲辉厌恶地斜了他一眼。心里骂道:又C又恶心!
“小弟,看人是不可以用你这样的眼光的。说好听点,这叫不礼貌。说不好听点,这叫没教养。不高兴了?想骂人了?想骂就骂吧,骂出来,你不就舒畅通气了。”
“你很喜欢被人骂吗?”哲辉气不打一处来,“听说是有一种人喜欢被人骂、还喜欢被人捆了打。”
“NO!我可不是SM的爱好者。我没那个天赋。不过,听你刚才电话里那种刺激对方的口气倒有些SM的潜力。”
哲辉被气得心火升腾。脱口而出: “有病!”
“我有病?那你呢?你倒说说看,我们都得的什么病?”
哲辉不想和这个胡搅蛮缠足够讨厌的人纠缠下去,把茶杯往吧台上一搁,掉转身就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戴着棒球帽的高个子男孩心急火燎地直向他们奔来。
“咪咪,原来你在这。快,跟我回去吧。”
高个子男孩极帅。用手来拉这个叫“咪咪”的男人。
“不嘛,我不要跟你回去。”咪咪扭过头去,把肥硕的臀部冲向高个子男孩。
男孩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饶了我吧,都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偷着上网聊天了,跟我回去吧,回去我还给你按摩,上了床我再给你说好多好听的小故事,你就原谅了我吧......”
男孩诚恳的态度,哲辉看了都感动。
终于,咪咪“扑哧”一声笑了。
“这才像个做老公的样子嘛。我早想好了,今晚你要是敢不来给我陪不是,我就在汪老板的茶吧里坐上一夜,看你心疼不心疼?”
咪咪蓦地回过头来,向着身边的哲辉说道:“他是我的老公‘小沙发’。嘻嘻,很帅吧?他很爱我的。”
还没等哲辉反应过来,咪咪又拉过高个子男孩,“认识一下,这是我今晚刚结识的新朋友。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怎么只一会我就给忘了,该打。”
哲辉被咪咪弄晕了!自己什么时候和他交换过姓名?还成了朋友?哲辉怕了这个咪咪,想逃开,手却被高个子男孩紧紧握住了。
“我是沙华。一个人来的?没有‘BF’吗?”
哲辉感觉到沙华握他的手在暗暗用力,两只透光的眼睛不时偷偷地向他射来。不禁有些尴尬,支吾道:“叫我……哲辉好了。”
“好好听的名字,比我们‘小沙发’好听多了。我说要他改嘛。要不,就叫‘沙嗲’怎么样?”
两人又嘻闹了几句,起身离去。
咪咪勾着沙华的胳臂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没几步,来了个急转身。
“哈罗哲辉。改天再聊SM的话题。Bye-Bye!”
3
哲辉刚下车,密集的雨点毫不客气地罩了下来。
哲辉拔开大步就往家跑。
蓦地,听得有人唤他。
哲辉诧异,举目搜索。
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有个魁伟的身影,举着把伞,伫立在风雨之中。
哲辉一眼就认出了那把伞。
那伞是他和他旅行时买来避雨的。那一天,他说:“我要你一生都站在我的伞下、用我的伞为你遮风挡雨……”。
此刻,他正举着那把伞,站在漫天遍地的风雨之中。
亚雄直打哆嗦。看到哲辉出现,英俊的面庞展开了灿烂的笑容。
“你可回来了!我在这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
哲辉觉得鼻子发酸。这样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亚雄常常让他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不进屋里等?看,鞋都湿了……”
“我上去过两次。跑多了,我怕妈和奶奶多想。站在这里等你也是一样的。”
“着了凉怎么办?你不还要赶设计吗?”哲辉心疼。
“没事!你看,你老公有多壮。小风小雨的,打不倒我的。还生我气吗?刚才我一时犯浑,挂了你的电话,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打我几下?”
每次哲辉来了气,亚雄总有办法让他破气为笑。
哲辉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
“小辉,别怪我老盯着谢枫不放。我的心意你最明白。除了我,还有谁更爱你?”
“别说了,这儿冷,我们回家吧。”
4
亚雄从TAXI里探出头来,像叮嘱个孩子,“早点睡。你明天看盘很累的。下了班我来接你。”
哲辉点头。摁响了凌家的门铃。
凌飞开门,看到了慢慢起动的TAXI,问道:“哲辉哥,那TAXI里的人是谁啊?好帅哦!”
哲辉没答。换了鞋。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绿茶。
凌飞很乖巧,早早地为哲辉准备了睡衣。
哲辉一眼瞧见了凌飞的眼睛,不解地问:“哭过?”
凌飞关上房门,把壁灯调暗。整个屋里被橙黄色的光晕笼罩。
哲辉看到:凌飞的床上散乱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相片。有些,已经被支剪。
凌飞青春的脸上泛出掩不住的忧伤。
“我妈要和我爸离婚!”
哲辉一怔!从没听凌末然说起过?
“我爸不想离婚。可我妈心意已决。”
“难道你妈长住日本就是因为......”
凌飞递了只橙给哲辉。
“我爸是在日本的一家中国餐厅打工时认识我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那时,我爸是个穷小子,而我妈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小姐。我外公主持着一家庞大的跨国公司。我妈疯狂地爱上了我爸,不顾我外公的强烈反对,跟着我爸离开了日本。后来,有了我。外公不得不接受了我们。爸决心要在外公面前做个真正抬得起头来的男人,他要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虽然,我爸完全可以不用那么艰难地白手起家,靠我的外公就可以过得非常舒适。但,爸爸还是选择了自力更生的路,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我为我的爸爸骄傲!但是,就因为爸没留在外公左右,我妈生气了。我看到了他们一次次的吵架……在我的记忆里,自小我就一直和爸生活在一起,母爱对我来说有时是一种奢望。爸爸不但要忙着做生意,为了维护他们的婚姻还要不断地在天上飞来飞去。”
“你妈不爱你?”
凌飞的语调伤感,“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就常说女人不能为了生养小孩而衰老自己。她极其重视保养她的脸,怕老!有时,看得比我还重要。她来了兴致,也常抱抱我、逗逗我开心,但,那样的印象在我的记忆里实再太少。我是在爸爸的怀抱里长大的……”
“你不是也在外公家住了两年吗?”
“是的。外公和妈妈很希望我能去日本读书和成长。但,在外公家,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我无法适应。我想爸爸!每次看着爸爸为了维持他和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婚姻而奔波,我的心里会很难过。我早看出,时光的流逝,已经改变了当初妈妈对爸爸的那份爱。她变了!她不愿再陪着爸爸一起开创属于她们的那片天地。后来,妈妈就一直长住日本,继续享受着她那习以为常的小姐生活……终于,妈和爸走到了今天……近来,我常看到爸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一夜一夜的不眠……我、我恨妈妈!”
凌飞的眼神在晕黄的灯下泛着泪光。
“现在,爸爸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他想用我来拴住他们行将就亡的婚姻,我成了连接他们夫妻关系的纽带。”
哲辉叹了口气。
凌飞站在落地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久久地凝望着窗外的夜空。
阿姨做了哲辉喜欢吃的“红枣莲子羹”端进屋来。
“说点高兴的事吧。”
凌飞关了房门,放松了口气,问道:“哥哥,刚才TAXI里的那个人是你的‘BF’吗?”
哲辉点了点头。
“你们很相爱吧?我看得出来,他好象很紧张哥哥的?”
哲辉依然点了点头。
凌飞往哲辉的身边挪了挪,“难得哥哥今天来陪我,说说你们的事吧。这许多日子以来,我都好想知道哥哥和你的‘BF’的故事,说说吧!“
哲辉看了一眼凌飞。
凌飞一脸渴望。
哲辉把目光从凌飞脸上移开,思绪慢慢地从这个雨夜游离开去,“他叫柯亚雄。”
“柯亚雄?不就是那幢‘金融大厦’的设计者吗?我在网页上看到过有关他的报道,蛮有名的设计师哦!”
凌飞显得很惊讶。
哲辉很平静,语调淡然。
“亚雄出身在北方一个偏僻的山区里。年幼不幸,成了孤儿。远房亲戚收养了他。亚雄为了能读书,吃了千辛万苦。不但要放牛挑水下地干活,还要帮别人打牛草。那堆得比他人还高的草车常常压得他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他的心底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多赚些钱能够上学。为了上学,他每天要起早贪黑的赶好几里山路。他小小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艰难,不顾一切地圆着自己读书的梦……”
“哥哥,你流泪了?”
“当他历经千山万水终于考入了名牌大学后,却没有钱交学费、没有钱买火车票……于是,他只得一次次的去出卖自己年青身体里的鲜血……”
“卖血?”凌飞的表情惊恐不已。
“为了应付繁重的费用,他不但一次次的卖血,还利用一切业余时间打工兼职,常常一只馒头就是一顿饭……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风,开始刺骨。哥哥路过一家血站,发现从里面出来一个男孩子,衣衫单薄、脚步踉跄,没走多远身子就软了下去……哥哥把他送进了医院。日子一长,哥哥知道了他的一切……”
“后来呢?”
哲辉陷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冬季。
“缘,是一种风一样的东西!说来就来!他和哥哥有着太多相同的地方。他是上天赐给哥哥的礼物和财富!后来,哥哥用‘同学’的名义常把他带回家去。他的身世、他的努力赢得了哥哥家人的好感。他也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人。虽然,哥哥和他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我们每个周末都见一次面。在一起聊天、学习、娱乐。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谁也没有向对方袒露各自的心声,即便我们彼此已然有了默契。直到大学毕业的前夕,在一个月高风清的夜晚,他才勇敢地表白了他要给予哥哥的一片爱恋。那个夜,哥哥一辈子都忘不了……”
“哥哥,你好幸福!”
“在哥哥的眼里,他重情重义,才华横溢。他是那么的英俊洒脱、那么的阳刚坚毅。他是哥哥心中的偶像!哥哥愈是了解了他伤痕累累的童年和少年,愈加决心在和他相爱的路上付出自己的全部真情。陪着他,一天天的向老。跟着他、一年年的用爱。随他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哥哥,我真羡慕你们,”凌飞内心的渴望溢于言表,“我也好想能找到属于我的真爱。我会努力地去找。”
哲辉缓了缓神,看了一眼双眸发光的凌飞,问道:“所以你就整天吊在网上,对吗?”
“从小我就有一种对同性朦朦胧胧的向往。但,不是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上网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空、还有很多像我一样有着相同心愿的人,于是……”
“你就热衷于网上交友?才会因为你所谓的‘朋友’而进了警察局?”
“本来,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听到妈妈要和爸离婚,想想一个家就要四分五裂……心里好难过,想找你聊聊,可总是打不通你的手机。有个新认识的网友硬拉着我去散心,我也就跟着去了……”
“有何收获?”
“他们都很大胆很放肆,我感觉很新鲜很刺激……”
凌飞的脸泛起一层红晕。
“哥哥理解你的感受。你就象一只笼子里的小鸟。忽然有一天笼门大开,小鸟发现原来笼子的外面别有洞天,还有另一个从没看到过的眼花缭乱的世界。于是,被困太久的小鸟,东飞西闯,看着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试上一试……”
凌飞不语。手抚弄着睡衣的一角。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点重重地敲击着窗玻璃,在风的拨弄下,发出没有规则的响声。
“哥哥,我想问你个问题,你不会骂我吧?” 凌飞吞吞吐吐的样子,“哥哥是……1号?还是0号?”
凌飞突然而至的问题让哲辉发窘。面对这个小他八岁的男孩,不知该怎样答他?
“这个……”哲辉颇为犹豫,“你还小,别把心思用在这个上面。号不号的,只要两个人有情有意就行了。”
凌飞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每次看到哥哥和爸爸在一起谈股论金时那种无法让别人窥透到你秘密的样子,我心里就常会想,这时候的哥哥和‘那个时候’的哥哥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哲辉轻拍自己的身边,示意凌飞坐过来。
“飞飞,你所看到的只是哥哥的一个侧面。也许,另一半真实的哥哥永远也不会让人看到……哥哥和他从没刻意划分过各自的性位。那也不应该是人为的结果。那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地选择。哥哥爱他的坚强正直、需要他的阳刚成熟。他就像座伟岸的城堡能让哥哥遮风避雨、像坐宁静的港湾能让哥哥这艘小船归航停泊、像棵参天大树能让哥哥在人生旅途中走累的时候靠上一靠……每当他站在哥哥身边的时候,哥哥的心就会变得平静塌实,和他并肩走在这条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哥哥不再感到孤独和寂寞。”
凌飞欲言又止。
哲辉笑了笑,“还想问什么?”
凌飞扮着鬼脸,吐着舌,神秘兮兮地问道:“哥哥,做0号是不是会很痛苦哦?……”
哲辉拍凌飞的头,说道:“睡吧,不早了,哥哥明天还要看盘呢。”
凌飞满脸都是没有答案的谜,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下了。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9 较早前
5
下班后,哲辉从交易所里出来,一眼看到等在证券大厦对面的亚雄快步过来。手里,提着瓶橙汁。
“我们去串烤吧,听说有家‘小矮人’人气旺得很呢。”
亚雄把哲辉的背包挎到自己肩上,递了橙汁给他。
哲辉接过,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悠着点,喝猛了伤胃,对心脏也没好处。怎么还像个孩子。”
哲辉“哼”了一声,故意摸亚雄的下巴。
亚雄摇头,叹了句:“我老了。行了吧?把你宠坏了。”
说笑间,下到地铁站。
亚雄排队买票。哲辉的手机叫了起来。
“哲辉吗?我是谢枫。没忘了今晚我们的约吧?我快到了。”
哲辉一楞!
“怎么?你赶来交易所了吗?”
“我心急,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慢慢地过来了。对了,你可别走开。”
哲辉看到手持车票走过来的亚雄。
“对不起哦,我和他上了地铁了。”
“这样啊!”谢枫的语气有点失望,“那……也好。晚上我再打你电话好了。对了,你可别关机!”
哲辉收了线。
亚雄拉了拉哲辉的手,示意进站。
客流尚未高峰,车厢内乘客稀稀落落。哲辉和亚雄找了个角落,面对面站着。
沉默了片刻,亚雄还是忍不住,轻声发问:“刚才谁来的电话?”
哲辉的唇微启,犹豫了一下。
“是他?”亚雄试探着。
哲辉没答,把头侧了过去。
亚雄的脸拉得有点长。表情肃肃。
“别再和他来往了好吗?小辉。我受不了!”
“又来了。人家谢枫只是有点事想和我聊聊,你何必又要疑神疑鬼?”
亚雄停顿了几分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是不放心。你是个感情脆弱的人,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他死缠烂打地从我手里抢了过去。”
“神经病!”哲辉愈发的不悦,骂了亚雄一句:“谢枫的确是说过要和我发展感情的话,但,那只是说说。你担心什么?你怕什么?担心他会取代你?怕我们会做那事?”
亚雄俊帅的面庞微微泛青,“你的意思,等你们做了那事才算新桃换旧符了是吧?小辉,我告诉你,你和谢枫来往我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一千二百个不同意。”
哲辉觉着好笑!
“我们又没什么,瞧你那口气?我也告诉你,我还一万二千个非要和他做朋友。”
亚雄火冒三丈,刚想发作,边上有个女孩向他们投过来异样的目光,他生生地把冒上来的火气压了下去。
“小辉,请你别再和他来往了好不好,即便只是朋友。你是我的。是我柯亚雄一个人的。我不管别的男人可以在这方面表现的多么宽宏大量?反正,我这个男人做不到。我要我的爱人只生活在一个真正爱他的男人的怀抱里。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哲辉有点不顾一切地说道:“你爱我?那你就更应该体谅我理解我信任我。话又说回来,就是谢枫喜欢我,这也是他做为一个人的权利。他想爱一个人那是他的事,没有人可以剥夺他这份权利。但,接不接受那要看我的选择。先生,我史哲辉虽然比不上你这位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年青的名设计师,可我也不是一个感情泛滥行为随便的人吧!”
亚雄转换了一下口气,说道:“算我求你行不行?小辉。别让我一棵心老吊在嗓子眼,让我这棵爱的心放下来、放平稳好吗?”
地铁到站。
哲辉和亚雄先后出了站,彼此无语。
他们找到了那家人气很旺的“小矮人”串烤店。
果然,门前有两个彬彬有礼的“小矮人”在殷勤地招呼着进进出出的客人。
他们默默地用餐。
哲辉的手机又一次刺耳地响起。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亚雄,有些不知所措?
铃声一浪浪地冲击着哲辉和亚雄的耳膜。
亚雄两只大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哲辉。
哲辉想了想,关了机。
6
亚雄送哲辉回家,一个劲地叮嘱:“早点睡,明天看盘很累的。”
TAXI带着亚雄滚滚而去。
哲辉忽然有了份失落的感觉。
深秋的风,呼呼地扫过来,悟桐的落叶纷纷扬扬。
哲辉转身上楼。听得有人叫他的名。
谢枫缩在楼梯的过道边。风把领子都树了起来。
看到表情诧异的哲辉,谢枫显得有点尴尬。
“别笑我,这么晚了还来找你。你还是关了机。本来不想来了,但,走着走着就到了这……”
哲辉叹了口气。
“夜冷风紧,你穿得这么少,还是早点回去吧。”
谢枫没有任何反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然后,将脚边的石子踢飞。
“哲辉,能给我一个小时吗?”
“什么?什么一个小时?”哲辉有点不自然。
谢枫拢拢随风飞散的长发,两只大眼咪成了一条线,“瞧把你吓的?哲辉,想哪去了?我还不至于这么没皮没脸吧?”
哲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红晕上了脸。
虽然谢枫自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但,性格开朗、热情好动。他个子高高、浓眉大眼。笑容像春日里的阳光。
哲辉的眼里:亚雄阳刚成熟。谢枫朝气纯真。
和亚雄在一起,哲辉会体会到一种可以肆意挥撒的温馨情怀。有时,这种情的张扬亚雄让哲辉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在亚雄面前,哲辉无所顾忌,即便他们之间的性事,亚雄也会让哲辉忘乎所以。每每伏在亚雄宽阔健实的胸膛上,哲辉就会有种小船靠港的感觉。这种感觉带给他安全、温暖、甚至放肆……
和谢枫在一起,哲辉会不断地生腾出一种强烈地冲动感。谢枫总是能够让哲辉跟着他动、跟着他笑、跟着他疯。无论是在轰鸣的迪厅、还是放声高歌的“卡拉OK”,即便是听他昏天黑地的乱侃,谢枫都会让他忘了白天的工作、忘了晚上的烦恼、忘了回家的时间……在哲辉面前,谢枫从不掩饰自己艰苦的生活和清贫的家境,也毫不谦虚地张扬着自己的青春和理想、帅气和才气。
“刚才他在车上,我怕他见到我会不开心,所以没上来叫你。哲辉,我有点难以启齿的事想和你聊聊。就一个小时行吗?去汪涛的茶吧坐坐?”
哲辉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们刚刚消失在夜幕里,有一辆TAXI却风尘仆仆地剎了回来。
提着哲辉遗忘在TAXI上的背包,亚雄匆匆地下了车,拉开大步就往哲辉家跑。
7
夜,向深。
茶吧里高涌的人气开始褪去,四周显得空落。
谢枫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哲辉的眉宇间停留,捕捉到了他那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忧虑。问道: “近来我有点事,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哲辉,你们还好吧?”
哲辉没答。心思飘忽。
自从那日答应了奶奶和母亲的要求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彻底地乱了。凭他如何把握,总是宁顺不下来。随着一天天日升日落,这种心乱如麻的感觉愈亦强烈。他和亚雄的面前,一条又深又阔的鸿沟已经愈来愈清晰可见。这几日,虽然他们彼此都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可这条鸿沟,将会不可避免地把他和他一分为二。就是再视而不见,捱,是捱不过去的。
谢枫低着头,手不停地把玩着小小的茶盅,有点自言自语,“真羡慕他! 我常想,要是你能给我机会的话,我不会输给他。可是,你不想给我这个机会,对吗?”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哲辉的回答并没有出乎谢枫的意料。他的脸上漾过一丝苦笑。
“哲辉,我心里清楚的很。你爱亚雄,亚雄更爱你。我不会做你们之间的一堵墙!我前后曾有过不少的男朋友。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你才是我的最爱!和你在一起,我说不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强烈地撕扯着我的意识和行为,牵引着我不断地有一种想追求你、想得到你、想要和你天长地久地在一起的冲动……哲辉,你别怕!爱一个人是要看着他幸福快乐。我不会自私到去伤害你和亚雄的感情。但,我没办法命令自己停下对你的爱恋。我想:你不会连这种暗恋的感觉都吝啬的不肯给我吧?”
烛光把谢枫的脸映红,使他青春可人的容貌愈加势不可挡。
哲辉故意岔开了话题:“你注意到没有?边上几桌人的目光可都朝我们这儿聚过来了。瞧他们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吞了你。”
“这我不否认。我本来就很讨人喜欢!”
“臭美!”哲辉骂了句。
“不是臭美,我谢枫要么不美,要美就要是真美!哲辉,你明白吗?由里到外真正的美!”
有个小侍应生快步过来,把一张小纸条塞进谢枫的手心里。
“这是三号桌的那位先生给您的。”
谢枫没看。转过身,很善意地向三号桌写条过来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哲辉指了指表,佯作不安道:“一个小时,还剩十分钟了。”
谢枫顿如鱼刺梗喉,表情有些不自然。
“哲辉,这些日子我一直处在矛盾中。学?还是不学?找你?还是不找你?”
哲辉不解。
谢枫说道:“不久前,少年宫里的声乐老师突然地跑来找我。”
哲辉想起,“哦!就是上次我们在‘卡拉OK’里遇到的那位女士?”
“是。我曾跟她学了两年的声乐。后来因为家境不好,就辍学了。这位老师一直为我惋惜……那天她在‘卡拉OK’里听了我唱,很惊奇我的嗓音经过变声期后会比以前更好。她觉得我很有潜力,想把我推荐给一位音乐人。”
“那太好了,这个机会,不正是你所渴望的吗?”
谢枫欲言又止。哲辉不耐,“看你,刚才的神气哪去了?”
谢枫头埋得很低、声音亦很低。
“现在的人都很现实。那位音乐人有着一流的师资、但也有着一流的收费……”
哲辉恍然大悟!
望着面前这个高高大大脸上写满自信但此刻却不得不把头深深埋下的男孩,哲辉鼻子一酸。
“哲辉,我是不是很丢人?好久没和你联系,一开口就……我觉得很没面子。你看不起我了吗?”
谢枫的脸在烛光中愈亦红透。
“多好看的脸啊!”哲辉忍不住赞叹:“这张脸天生就写满了优美的音符。应该让这些音符飘起来!”
谢枫迷惑地望着哲辉。
“找我就对了。傻瓜。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谢枫用力地点头,幅度很大。
“好了!我决定在你身上投资!因为我发现了一只‘潜力股’。一匹未来的‘黑马’。记住,我可不是心血来潮,我对你这只‘潜力股’有信心,我对我识别‘黑马’的眼光有信心。傻瓜,为何要低下你的头?把腰挺起来!把头抬起来!好好的努力吧。我的帅哥。不久的将来我可是要回收厚报的哦!”
哲辉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眼睛跟着鼻子一起发酸。
谢枫猛地伸出大而有力的双手,一把握住了哲辉的手。无语。脸,几乎埋进了自己的臂弯、贴到了桌面。
烛光里,谢枫飘逸的长发煞是好看。
哲辉和谢枫离开“火鸟”,已是凌晨过后。
谢枫执意送哲辉回家。
车里,好一阵沉默。
谢枫掏出茶吧三号桌那个男人写过来的纸条,揉了揉,扔出了车窗。
“怎么扔了?”哲辉问道。
“这样的事我常会碰到。刚才当着人家的面扔掉,不礼貌,对人家也不公平。我想,他写条子给我无非是想和我交个朋友,没有恶意的。”
“怎么不看?”哲辉又问。
“你很希望我看吗?”谢枫反问。
下车前。哲辉把一张百元面额的纸币放在司机的驾驶台上。
“你这是干吗?” 谢枫板下脸。
“你没了工作。这些你回程也应该够了。”
谢枫一句话没说,伸手取过纸币,一把扔出了车外。
哲辉尴尬地站在那里,楞了好一会。
想着今晚的事,哲辉慢慢地往家里去。走到楼梯口,有个人影突然地闪了出来。
冷不防,哲辉的魂都吓掉了。
夜色中,那男人的脸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抹挥之不去的怒气。
哲辉的心狂跳不已。
“怎么? 爽够了,想着回窝了?”
男人轻蔑的语气像夜风冷冷地吹来。
哲辉惊魂未定地看清了来人,骂道:“要死了,半夜三更的,你跑这儿演‘聊斋’来了?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男人的鼻音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半夜三更?没做亏心事,你害得什么怕呢?”
哲辉有点不悦,“怎么了?亚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搞什么名堂,神出鬼没的?”
亚雄不紧不慢地反问:“我有什么名堂好搞?我有你神出鬼没吗?天都快亮了。”
哲辉听出亚雄话里有话,上前,手搭在他臂上,语气平和地说道:“不高兴了?你听我解释……”
“你还想解释什么?我来问你,”亚雄粗暴地打断了哲辉的话,“刚才,你和谁在一起?”
哲辉明白了亚雄不痛快的原因,坦然地答道:“谢枫。我和谢枫在一起。”
“你怎么能这样?” 亚雄耐不住,拔高了声音吼道:“我苦口婆心地劝你还不到几个小时,前脚我刚走,后脚你索性找上门去了,竟然还和他混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我在这等你腿都要站断了。你给我说实话,你和他都干了些什么?难怪你看到我会吓成这个样子,亏心了?八成已经上了他的床了吧?啊?”
哲辉被亚雄一顿呵斥,气得眼冒金星。
“你疯了?我做什么了?你这么骂我。”
亚雄全然不顾夜深人静。模样完全失态。
“怪不得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的来缠你,原来你也不是一只无缝的蛋。假腥腥地在我面前关机,一转身自己送上门去了。我对你还不够吗?是不是我柯亚雄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你?非得再拉上一个你才过瘾?我愈阻止你们来往,你偏偏就要和他来往。明里不行,就暗渡陈仓。真有你的!还腆着脸的硬往人家身上贴钱?你钱多烫手是吧?想包他?拜托,小辉,就是找‘MB’求你也不要找他……”
“住嘴!”
哲辉气得手发抖,唇齿打架。
“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就是为了守在这里监视我对不对?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凭你的想象毫无根据地羞辱我是不是?我史哲辉可能有很多地方没做对,但,面对你柯亚雄,我问心无愧!难道我连和朋友交往的权利都失去了?我做错什么了,让你像头发了疯的狮子一样要吞了我?对,我是只有缝的蛋,而且是只臭蛋。不但你柯亚雄一个男人满足不了我,就是再加上十个八个我也来者不拒。你很想我上他的床对吧?好,我告诉你,刚才我不但已经上了他的床,我还给他钱,还死皮赖脸地求他干我。你满意了吧?你知道他有多棒吗?......”
哲辉话音未落,脸上,重重地落下了一记耳光。
“你……打我?”
抚着火辣辣的面颊,哲辉感觉人被烧着了一般。
亚雄举着手,人僵楞,嘴里不停地喃喃:“我都说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哲辉飞奔上楼。跑到家门口,这才发觉背包没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包?我的包呢?”
亚雄叫着追了上来。
哲辉怕惊醒了家人和邻居,一咬牙,带着满眶的泪,冲下了楼、冲过了亚雄的阻挡。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19 较早前
第三章
1
雨,像个受了惊的孩子,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风也来凑热闹。风助雨势,在空荡荡的黑夜里耀武扬威横冲直撞。
车窗边,哲辉的身子疲惫地靠着。子夜已过,他竟没有一丝睡意。
“先生,你究竟要去哪?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半个小时了。”
TAXI司机轻声询问后坐的哲辉。
哲辉像是压根没听到,呆呆地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了的景物。
车外呼啸大作的风雨声恰与车内压抑逼人的沉寂对比鲜明。
“小兄弟,和太太吵嘴了吧?”司机瞥了一眼反光镜中的哲辉,打破了沉默,态度很是友善热情,“没啥的。我也常和老婆吵闹。不过,每次吵了闹了之后,我们的感情却会比以前更好更亲。哈哈,你说怪不怪?”
司机的善意,哲辉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聊作呼应。
“感情这东西挺复杂。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是恩爱。有时,打打闹闹却也是另一种恩爱的表现……告诉你,小兄弟,我算明白了,我老婆每次和我闹,哭呀笑的,不是怀疑我回家晚了在外面有花头?就是担心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不是发生了变化?总之一句:还是怕我不爱她、没有以前那么爱她、爱她不够……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其实女人和男人的想法心态大同小异,都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一片痴情。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吵吵闹闹白头到老’吗?”
司机自顾大笑起来。笑得爽朗自得。
“您......您有没有动手打过您太太?”倏地冒出这么个问题,哲辉自己都奇怪。
司机被问得一楞!旋即,手摸着头,脸上有了些许尴尬之色。
“你个小兄弟,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夜你我有缘,好,我就给你说说我的一段故事。记得那次,我以前的女朋友突然来找我,说她丈夫被压断了腿,自己本身早已失业在家,走投无路就想起了我……我二话没说,就把当天的营收给了她,又从家里拿了五百块钱让她去应急。没想到,我老婆为这事和我大吵大闹。她根本就不愿冷静下来听我解释,一口咬定我俩藕断丝连旧情复发,发疯一样地要去把钱追回来,怎么劝都不管用。气得我狠狠地扇了那疯女人俩嘴巴……”
“你们没分开吧?”
“她一口气对我说了几十遍‘离婚’。她闹,我心烦。我一跺脚离开了家,在一个亲戚那住了下来。那几天,我们的关系灰溜溜地,就像今夜的风雨,让人心寒……”
“后来,天又是怎么晴得呢?”
“日子一长,我也就慢慢地想明白了。老婆对这事如此敏感在意,其实就是对我的一种爱得表现。你想,她要是不爱我、不在乎我?怎么会把我紧紧地包围在她的城堡之内?她就是那个城堡门口的守卫,不许外人越雷池一步。她对我感情愈深,反应自然就愈强烈。这是很正常的事。电影里不都常说:爱情排他吗?!……想到这些、想起老婆平日里对我的好,我决定回家。就在这个时候,我老婆也找上门来了。原来我以前的女朋友知道了这事后亲自去了我家,两个女人开诚布公地谈了一夜……”
“师傅,你真幸福!”
哲辉说得是心里话。
“你也可以啊?”司机语调变得轻松,“两个人有爱相聚,那是缘分。但是,有时爱得太深,就难免不经意间说出一些伤害对方的话、做出一些伤害对方的事来。关健还是要看在一个‘爱’字上。一切不都为了爱吗?!”
2
雨,愈亦紧密,没有停得样子。
哲辉躲在一家酒吧的屋檐下,浑身不住地冷颤。雨水扑在他的发上,顺着发根往下淌。
他不想回家。怕惊动妈妈和奶奶。
虽然谢绝了TAXI司机的好心挽留,哲辉的心房里却把他的故事深深地留下了。此刻,那故事犹如密密麻麻的雨丝,不知不觉中,正浸润着他的意识、消散着他的怨气、唤醒着他的回忆......
这一夜的喜怒跌宕都在小小的TAXI上找到了理由和答案。
一切不都为了爱吗?!
哲辉想到TAXI司机的话。一遍遍。
天阴天雨,哲辉的心晴了。
这夜这刻,那个家伙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哲辉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嘴里不自禁地骂了句:大臭脚、老气喘!......
“嘿!这不是哲辉吗?”
哲辉正沉溺在纷飞的思绪中,有一把粉色的塑料伞悄无声息地遮挡了正向他侵扰而下的雨水。
哲辉吃惊地抹了抹眼帘上的水珠。看清了来人。
来人竟是那天在茶吧里令哲辉哭笑不得的“时髦大哥”----咪咪。
“怎么?这么快就把老朋友忘了?夜半三更,你玩得什么新潮把戏,跑这来淋雨?”
哲辉没答。苦笑。
咪咪想了想,提意:“风大雨冷,我家离这不远,走,去我那坐坐。”
不容哲辉推辞,咪咪拉了哲辉就走。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20 较早前
3
这是一条幽长狭窄的弄堂。典型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的石库门房子。
咪咪的家在楼下。前后两间。大间用屏风一隔为二,卧室兼客厅,小间是厨房。
屋小,却布置得井井有条、精巧雅致。
“看得出,你确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哲辉赞道。
“难道你没发现?我们这样的人很多都是极细致极有情趣的。甚至有些朋友的卧室会被人误以为是女孩子的闺房呢。”
墙上有十几张彩色照片一字排开地挂着。哲辉好奇地凑过去看。
“怎么样?这些照片里的男孩?”咪咪附上来问。
哲辉为照片里一个比一个帅气的男孩叹服,“造物的宠儿!”
“告诉你,他们都是我的历任‘BF’。”
咪咪递了杯柠檬茶给哲辉。开心地笑。粗哑的笑声,充满了得意和成就感。
“喏,从那边开始,长不过半年、短则只有几十天……不过,他们都曾拼命地追求过我。说什么我是他们最最最的至情至爱,那些个疯狂地话,好肉麻哦……” 咪咪语调轻柔,眼望着杯中的柠檬,神情却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疲态。
“这说明我们的咪咪大哥魅力不可挡啊!”哲辉开玩笑。
“NO!不要大哥小哥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老。哲辉,给你一次机会,猜猜我的芳龄吧?”
哲辉想笑,忍住。
“我可没说你老,看上去,你不过三十多的人嘛。”
“三十多?要三十多?天,我有那么老吗?”
虽然哲辉说了违心话,咪咪还是不满意。
“我的‘BF’们都说我看上去顶多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比起他们也大不了三、四、五、六、七岁的。”
正聊着,电话响了。
“啊!你终于回电了!”
咪咪欣喜若狂地一声尖叫,惊得哲辉险些从沙发里跳起来。
“不要不要,怎么可以这样?回来吧?我一直在酒吧里等你,现在才回家……那个小东西有啥好的?……”
咪咪似乎顾忌哲辉的耳朵,声音一路压低。
“求你!回来吧,我会想办法去弄来给你,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哪怕去偷去抢,只要你能回来……不要挂哦、不要挂哦……”
咪咪的脸灰暗,在晕黄的灯光下拉成了一只苦瓜。
“没事吧?你脸色蜡黄。”哲辉关心地问。
咪咪放下话筒,楞了半天,才露出一个哲辉眼里近乎丑陋的哭笑不得的表情。
“没……没啥的呀。我的‘BF’的电话,他今晚不能来了,但心里老是牵记着我,怕我一个人孤单……非要和我通了电话才行……”
哲辉想起那天在茶吧里看到咪咪和他男朋友沙华的一幕。
“是那个沙华?看得出,他对你好极了。”
“是啊!就是他。我的‘小沙发’。他爱我,事事迁就我,每天都会为我按摩,上了床还会给我说好多好听的小故事……‘小沙发’,我的‘小沙发’,没有我,他怎么活得下去?没有我,他的感情将是黑夜里的孤舟。他说,他要做我永远的小老公……”
咪咪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像个神像前的祈祷者。
哲辉眼里,咪咪神情沮丧,吞吞吐吐,丝毫没有和沙华热恋中的幸福状。
咪咪的反常情形,潜移默化地将哲辉的情绪再度推入黯然。
他又想到了奶奶和母亲的眼泪、想到不久的一天他的身边将有一个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又全然厌恶的人出现,而这个人的出现,无疑石投静海,必将激起千层巨浪......
哲辉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眼下弥漫着的长夜还只是刚刚开始,天亮遥遥无期。
哲辉的思绪正飘着,咪咪忽然一下子跌落进沙发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哲辉吓了一跳!不明白咪咪哭为何来?
咪咪用青筋凸起的手揉擦着脸上的泪水。厚厚的脂粉被泪水淌得花白。一条条细密的皱纹清晰可见。
半晌,咪咪才停止了抽泣。
哲辉有点不知所措,想起身告辞。不料,手却被咪咪紧紧地拽住。
“别走!哲辉,求你留下。夜太黑,别扔下我一个人......”
4
收市后,哲辉想立刻回家睡一觉。昨夜在咪咪家聊了一夜,整个人软绵绵地。
出了电梯,有个长发女子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神情焦急。
哲辉想不起自己会和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是史哲辉!” 女孩子颇为自信,“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亚雄最好的朋友。”
哲辉大感意外!自己的照片她竟然能够看到?
女孩子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我叫郭菲吟。亚雄老师的学生兼助手!”
哲辉又是一个惊讶!没听亚雄说起过?
哲辉有点挖空心思,“你找我有事吗?”
“老师他今天没来上班。我打了他一天的电话都是关机。我好担心。不知出了什么事?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常听亚雄提起你,知道你在这工作,就跑来交易所等你。好不容易盼到收盘,你能告诉我他住哪吗?”
哲辉不禁好奇地打量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
郭菲吟个子不高,但苗条匀称。一头乌黑的长发。皮肤白晰。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够洞穿你的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
平日里,哲辉从不在意异性的相貌。此时,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孩子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令他目眩的自信和美丽。
这是一种怎样的自信和美丽?哲辉隐约有了份忐忑不安。
听到郭菲吟一声声亲热地叫着“亚雄”的名字,哲辉生出一丝莫名的妒意。
“能给我带个路吗?” 郭菲吟恳求。
这个要求让哲辉尴尬。他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可一时又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你不会告诉我说你也不知道他住哪吧?帮帮忙!改天我请你吃香辣蟹。”
没等哲辉反应过来,郭菲吟拉他上了车。
郭菲吟不时地催促司机加速。连坐在一旁的哲辉都觉着有点过分。
车驶不远,哲辉的电话响了。
“小辉?是妈妈!下了班记得早点回家。有极重要的事!”
文秀的语气显得紧张。
“出什么事了?”哲辉问道。担心奶奶。
“胖阿姨替你约好了,晚上七点在街心花园和那个女孩见面。你可得早些回来准备准备!”
哲辉的头一下子大了。
“妈,能不能往后推推?这几天我很忙。”这句话,不知从哲辉嘴里吐出过多少次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稍倾,传来妈妈更加紧张的声音:“小辉,这一次就算妈求你成不成?看在奶奶日子无多的份上,你就别再推了行不行?”
哲辉握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你的情绪像是出了状况?”郭菲吟水灵灵的丹凤眼忽闪,俨然哲辉的一位老朋友,“没耽误你的事吧?”
哲辉摇摇头。把脸转向窗外。害怕天色黑下来。
TAXI停在亚雄居住的“小红楼”公寓前。
哲辉说了门牌指了路,身子没动。
“你不上去?”郭菲吟一脸惊讶,“不想见你的好朋友?”
想到这夜街心花园的约,哲辉心中涨满了去见亚雄的欲望。这时候,他需要楼上那个人为他解题释疑,即便只和他通个气。
哲辉想了想,摇摇头,吩咐司机起动引擎。
5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郭菲吟,亚雄意外的表情许久都没收回去。
“很吃惊?来了不速之客。”郭菲吟扮着鬼脸说道:“先生,让小姐站在门口可不礼貌哦!”
郭菲吟一溜烟地进了屋。东瞅西瞧。
“哇!好浪漫好温馨!老师,您可真不愧是名设计师,我都想住下来喽。”
这是亚雄的精心之作。他和他的家。
“你如何知道我家的地址?”
“您不告诉我,我只有‘曲线主义’了,”郭菲吟调皮地晃着脑袋,“看,还是被我摸到了碉堡。”
亚雄一阵晕眩。
郭菲吟忙上前搀扶。
亚雄躺回床上,面色红一片白一片。
郭菲吟很紧张地样子,执意要陪亚雄去医院。
亚雄表示自己已经服过药了。
“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下来就弄成这样?”
“昨夜淋了雨。睡一觉就好了。”
郭菲吟倒了杯水过来,用手试亚雄的额,“好烫!还是去输液吧?热度怕是一时半会的退不下去呢?老师的大脑可是很值钱的。”
亚雄摇头。人愈发的疲态。
“本来,今天晚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设计院通知我们一定要参加。我到处找不到老师,心里急坏了!可您现在这个样子,找着您也去不成。老师需要有人照顾,我去向院长请假,今晚我来陪您。”
“既然会议重要,你就不能不去。否则,院里的同事会说闲话的。你就代我去听听吧。”
亚雄一再坚持,郭菲吟只好作罢。
“那……您这样的状态,今晚谁来照顾您?”
亚雄想有个轻松的表情,但,一点笑的力气都没有,眼皮直打架,“你还是先告诉我,哪个奸细出卖了我?”
郭菲吟朝亚雄床头柜上的照片指了指,“喏,就是他!”
“小辉?”亚雄差一点就从床上跳起来,“他现在人呢?他在哪?”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21 较早前
6
文秀不住地催促哲辉换件鲜亮一点的衣服。
哲辉没好气地回道:“换什么衣服,我就这样,不满意拉倒!”
奶奶在一旁赶忙拉文秀的手,示意她打住。
上了路。
文秀走在哲辉前面,不停地叮嘱:要求不要太高,差不多就行,人没有十全十美……
哲辉烦透了。
文秀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天还没亮透,亚雄来给你送包,说是你忘在车上的。怕影响你上班。”
包?忘在了车上?原来昨夜亚雄是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来!
哲辉蓦然有了份深深地歉疚。对亚雄的误会、对亚雄的指责。
“雨早停了,我看他身上的衣服透湿,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在个朋友那没带伞,淋的,样子好怪?我又不好多问。小辉,你没和亚雄在一起,跑哪去了?”
哲辉支吾道:“在个朋友那,雨太大,没法回。”
见文秀母子出现,胖阿姨老远就迎了上来。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好话。
“天气不好,没想到人家女孩一点架子都没有,早来了......好秀气的女孩,温温柔柔的。可惜,我没儿子,要不,我可把葛蓝留给自己了……”
文秀连连道谢。拉拉哲辉的袖口,低声说道:“好女孩!听到了没?好女孩!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街心花园的一角。哲辉见到了她----葛蓝。
凭心而论,葛蓝貌不出众。在哲辉以往见过的女孩中她过于普通。
第一眼,哲辉就看到了葛蓝剪的一头短发。
第一句话,哲辉就像个故意的搅局者,全然不怕面前的女孩翻脸走人。
“女孩子,为什么不是长发飘飘呢?”
哲辉的问题把气氛一下打入了颇为尴尬的沉默。不过,沉默只持续了片刻,便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我是郭菲吟。很意外吧?”
哲辉把身子往边上移了移,问道:“你怎会知道我的手机号?你还没找到他?”
对方一阵银铃般地笑声。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低智商吧?我已经从老师家出来了。昨晚淋了雨,他烧得很厉害。在家躺着呢。”郭菲吟一口气说道:“几天前,老师的手机没电了,借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于是,我的手机上就有了你的电话号码。今晚我要去院里开个很重要的会,不能去照顾老师。怎么样,帮帮忙?去照顾一下你的好朋友。”
亚雄淋雨?亚雄病了?
哲辉的心猛地揪紧。想起了方才妈妈说过的话。
难道昨夜自己冲下楼后亚雄一夜都在找他?他淋了雨?他高烧未退?他饿了?他想喝水?他摇摇晃晃?他打碎了什么东西?……他身边应该有人照顾,应该有。而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
郭菲吟得不到哲辉的答复,在电话里大叫。
昨夜和亚雄的那一幕,哲辉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去吧!我都听到了!”
葛蓝微笑地望着哲辉,帮助正进退维谷的他作了决定。
哲辉的心海漾起了一阵波动。是一份感激。
葛蓝落落大方地把一张早已准备好了的纸条塞给哲辉。
“什么?”哲辉不解。
“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想打的话?”
7
告别葛蓝,哲辉一身轻松。
很难说为了什么?就是一种“卸了包袱”的轻松。是因为身边没有了葛蓝?还是又做回了自己?
和葛蓝在一起的那十几分钟哲辉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上了妆的演员,在陌生反感的剧情里扮演着原本就不拿手的角色。这样的角色,在许多人看来是心向往之的。但,对于哲辉,这却是一个定位错误无法称职的角色。他不可能出演到位,更不可能在饰演这个角色的过程中得到自我的愉悦和满足。他注定得不到成就感。这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哲辉吁了口气。长长地。像刚完成了一项任务,亦如刚结束了一次例行的工作。全身上下顿时有了种摆脱后的快感和自由。
自由?对!是他和他想要得那种自由!
这一刻,哲辉深切地体会到:自由对于一个人来说、特别是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可宝贵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偎自己想偎的人,这就是自由可以给予他发挥的美好空间。拥有了他想要的自由,他才能去寻找自己最能胜任的角色。在这个合理的定位上不需要什么演技,自然而然,他就是一名出色的歌者舞者。无论悲剧还是喜剧,他的表演都是发自内心、源自真情。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本色的流露。是他向往也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条路,虽然前有风雨、后有眼泪。但,他还是走得乐此不疲。
哲辉抬头。一轮皓月挂上夜幕。虽然没有一颗星的陪伴,光辉依旧夺目。
“小红楼”出现在哲辉面前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叫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亚雄。
哲辉的心“怦怦”乱跳。
就在通话的一剎,电话两端竟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昨晚你把包遗忘在TAXI上。我怕影响你第二天上班才又去了你家。可公寓的保安告诉我说你和一个男孩子刚离开。我想等你回来,一直在楼下……看到你和喜欢你的人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不在乎。小辉,这全因为我太爱你!爱?你明白吗?”
“对不起!”哲辉重复。
“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我竟然打了自己最疼爱最珍惜的人,我不能原谅自己。难怪你不肯和小郭一起上楼见我。”
“我不想让一张病态的脸破坏他原有的英俊形象。不忍心看。”
“我淋雨,我发烧,是给我的惩罚。小辉,我现在真想给你跪下,忏悔我的那一掌。”
“哦!不怕失面子?”烟消云散。哲辉开起了玩笑。
“给老婆下跪,不丢人。何况又是在电话里。”亚雄也恢复了以往的嘻皮笑脸。
“你把门打开。”
“难道你就在门口?”
“我现在就要看你跪。”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21 较早前
8
亚雄睡得很熟。鼾声轻传。
哲辉抹干了地板,清洁了灶台,把亚雄换下的衣物塞进了洗衣机。
煤气炉上褒着“鸡丝香菇粥”。香气漫散开来。
哲辉刚打开手机,铃声便大作。他赶忙跑去阳台。怕惊醒亚雄。
“你可开机了!”
文秀气咻咻地责备。
手机关了一夜。为了病中的亚雄。
“奶奶突然感觉很不舒服。我们现在医院。你快过来。”
奶奶病犯?哲辉一阵心悸!
“快!我们一起去。”
哲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亚雄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你怎么能去?自身难保。”
“你回到我身边比什么药都灵。”
9
泛白色光晕的病房。奶奶惨淡疲惫的脸。
哲辉和亚雄出现。奶奶吃力地笑。
“亏了朋友们帮忙把奶奶送来。要是找到你,奶奶命都没了。”文秀气犹未消。
哲辉无言以对。昨夜,他的心,都系着亚雄的康复。
“奶奶这把年纪,没啥可怕的了!” 奶奶拉过哲辉的手,声音里漾着欣慰,“见过葛蓝了?!这次,你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好女孩好机会不是常有的。”
没想到奶奶一开口就让自己心惊肉跳!昨天的故事亚雄还全然不知。
哲辉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亚雄。
亚雄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生了气!而且火气不小!
“奶奶,还不知成不成呢?八字没一撇的事,不作数的。”
亚雄明白,这是哲辉给他的暗示。他努力想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但是,他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使他几乎当场乱了方寸。
哲辉终于去和女孩子约会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极怕听到这样的消息。此刻,在他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个事实硬生生地塞给了他。自那天咖啡馆里谈话之后,他们都刻意地回避着哲辉交“女朋友”这个问题。他本以为这事和先前几次一样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哲辉对他杀了个措手不及。事先他竟全然不知?是哲辉故意欺瞒他?还是内中另有原委?总之,亚雄无法接受也无法承受这个事实:哲辉开始去和一个女孩子“恋爱”。他无法平静地面对此事,更不可能无动于衷。
亚雄与哲辉的目光相撞,心中压抑的怒火就要像火山一样喷发而出。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哲辉和亚雄都惊呆了!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22 较早前
第四章
1
葛蓝的出现,像是从天而降。
哲辉的心狂跳不止。他不敢侧目,怕与亚雄面对。
亚雄强抑心火,牙关紧咬,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失态。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却无论如何不能使他的情绪快速复原。
他愤怒的目光在哲辉脸上狠狠地划过。
哲辉清楚地意识到此刻面临的窘境。他做梦都不曾想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葛蓝---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低着头做啥?不介绍一下?”亚雄冷冷一句。
哲辉明白:亚雄向他开火了。
“对啊!”文秀拉过一把椅子招呼葛蓝坐下,“亚雄是你的好兄弟,该让他一起分享你的快乐。”
分享快乐?天!这无疑于火上浇油。
亚雄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暴了起来。
2
亚雄脚底生风地过了医院的小花园。风衣乱摆。
哲辉紧追。拉不住亚雄的脚步。
“你放手!”亚雄喝道,怒目而视,“你最好在我还没失去理智之前立即从我眼前消失掉。否则,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你揍我!”哲辉没有一丝退却,拽着亚雄的胳膊不放,“狠狠地揍我一顿。”
“贱!”亚雄用力吐字,仿佛吐出了满肚子的忿怨,“有你的,原来你把我蒙在鼓里。我成了大傻瓜?”
“你打我骂我什么都行。只是,求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当时事出突然,你又正对我大光其火。家里逼得紧,我实在推不掉......本想等你病愈后就和你商量......”
“这算是你的借口?”
“我和她不还没什么吗?”
亚雄“哼”地一声,“都登堂入室了,就差一纸婚证了。”
哲辉忙着解释:“昨夜我接了郭小姐的电话去了你那。奶奶病发,我的手机关了。妈妈以为我还和她在一起,便从胖阿姨那要了葛蓝的电话想请她转告我。葛蓝自然找不到我,便主动帮着把奶奶送进医院并照料了一夜。”
“很贤惠、很好。喝你的喜酒指日可待喽。”亚雄分明是在讥笑。
哲辉无奈地叹气。
“何必垂天丧气,就要拜堂成亲做新郎了,天大的喜事哦!要不要我去买瓶香槟来为你庆祝一番?”
疲惫,像是卸不下的铅块,这刻,牢牢地缚住了哲辉。
“她们逼我,你也逼我?”
“逼?我还有这个资格吗?你还会考虑我的感受吗?”亚雄的眼里满是落寞,失望的表情最大限度地张扬开来。他甩下一句“小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哲辉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
黄昏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在又冷又硬的地上。拉得很长。
深秋的风,毫无情面的扫过来。萧瑟将人包裹。
“奶奶、妈、亚雄......你们要我怎么做?”
哲辉的心胸闷堵至极。有股强大的气流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久久无法得已排遣。他感觉自己的躯壳就要在这强大的压抑中彻底崩溃。
3
天暗得很快。
哲辉一点胃口都没有。
葛蓝不知何时离开了。
文秀解释:“接了个电话,像是出了什么事?急着去了。”
“她会有什么事?”
“我哪方便追问人家。不过,我和你奶奶都觉着这女孩品性蛮好。就说昨晚,亏了她,忙里忙外,叫车、办手续、陪夜......才见面的人,一点都没嫌老人家脏,眼明手快的。小辉,看来你有福气哦!”
哲辉不耐,“有完没完。”
七点刚过。葛蓝手提两只保温瓶回来了。一只递给文秀,“这是我褒的粥。您胃疼,软些能暖胃。”另一只推到了哲辉面前,“我做的菜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哲辉吃了几口,感觉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是何滋味。
饭没吃完,谢枫忽然出现了。
哲辉正纳闷?文秀开了口:“你啊!关了手机,人不知野哪去了?小谢昨晚来家找你,人没找见,到让他为奶奶费了力。不是葛蓝坚持,他说啥也要留下来陪夜呢。这些孩子,真懂事。”
谢枫红了脸,摸着头说道:“我不是哲辉的好朋友吗。”
谢枫把哲辉拉出病房。从包里摸出个蓝色的牛皮纸袋。
哲辉一看,问道:“这不是我给你交学费的那三万块钱吗?”
谢枫把牛皮纸袋塞回哲辉手里,“我思想再三,决定放弃做歌星的梦想了。奶奶住院,又不是小病,等着用钱。”
哲辉一听,拉下脸来,“我还没穷到那个份上。昨晚你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你谢枫是个没出息的缩头乌龟是吧?”
谢枫支吾,想好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想欠我太多?”哲辉点破了谢枫的意思,“你记住,当初在你来找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开始欠我的了。我要你用最好的成绩回报我。你已经不单单为你自己,你还要对我负责,对绝对看好你这只‘黑马’的‘股东’负责。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直到成功!”
哲辉还想说些什么,蓦地看见有个剪着一头超短发的年青女医生从他们身边飘然而过,进了奶奶所在的监护病房。
哲辉觉得女医生的背影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25 较早前
4
亚雄每天都来医院,或上午或下午,但决不晚间来。
哲辉陪夜。白天要上班。
葛蓝得空就往医院里跑。有个小护士笑嘻嘻地对文秀说:“你儿媳跑医院比你儿子还勤。”
文秀没解释。心里,开了花。
数日后,凌末然带着凌飞来探望奶奶。
凌飞眉宇间夹着忧虑。哲辉悄声问道:“怎么了?沉着个脸。上次警察局那事你爸知道了?”
凌飞摇摇脑袋,“烦!”
哲辉不解,把凌飞拉过一边,“又碰到了‘恐龙’?网恋又失败了?”
“是要开庭了!”凌飞手插在裤袋里,脚在地面摩挲,“爸不想离婚。他把宝押在我身上。他说,如果离婚后我判给我妈,就要去日本。他会受不了。我想和爸在一起。我爱我爸。”
哲辉楞了半天。想不出该如何接话。
“哲辉哥,现在我更离不开这里了,”凌飞神秘兮兮地说道:“还记得那晚我们的谈话吗?我说要像哥哥一样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真爱。我找到了。”
哲辉恍然:难怪许久未有凌飞的消息。
“我们在网上只聊了一次,”凌飞显得兴奋,神采飞扬起来,“他急着约我出去见面,说想我。我们彼此都有感觉。他好帅好酷。对我好极了。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好幸福!”
望着凌飞情难自抑的青春面容,哲辉忽地有了老去的感觉。
“你能分辨什么是‘好’吗?”哲辉故意加重语气。
凌飞忙不迭地点头,“我找到了和亚雄哥一样好的‘BF’了!”
凌飞的话像根针刺向哲辉,使他如芒在背,意识不由自主地游开去。
几天来,有股巨大的冲动始终盘踞在哲辉的脑海里---去找亚雄。去找他好好地谈一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以交流?哲辉明白,每天来看奶奶,这是亚雄的人品。每天择时而来,是为了避开和自己的相见。他还在痛恨着自己。心里,哲辉感到了一份对亚雄的深深亏欠。他知道,除了妈和奶奶,这个茫茫人世中,只有亚雄是他生命里最温暖的春风春雨。没有这缕春风,他命运之舟就会迷航。没有这汪春雨,他青春之树就会枯萎。他早已把他奉为命定的另一半。就像是双浆的航船,失去任何一半,都可能无法前行,甚至倾覆。何况,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是自己给了亚雄猝不及防的重重一击。面对已然决定把毕生的爱都献给自己的人,自己忍心让他失望吗?
凌末然的车刚激活引擎,哲辉便急不可待地准备出门。
文秀追问。哲辉答道:“去见亚雄。”
“他走了!”文秀一把拉住哲辉,“今天亚雄急着回去。我问他原因。他说设计院中标了‘国际会展中心’。由他负责。院里派他和助手小郭一起去国外考察。巴黎、威尼斯的......要去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吶。”
哲辉一听,急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
“像是今晚八点的飞机。”
“八点?”哲辉看了看表,二话没说,拔腿就跑。
“你要去哪?都七点多了......”妈妈喊道。
5
通向国际机场的大道。
哲辉不住地催促司机换档。司机忍不住,说道:“你总不能把我也当开飞机的吧。”
哲辉不时地看表,不停地拨亚雄的手机。
亚雄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TAXI猛剎在候机大厅前。
哲辉扔了钱就跑。司机在他身后喊:“找您钱......”
搜遍整个候机大厅,亚雄人影茫茫。
哲辉暗暗念道:“别走,亚雄,你快现身,我不能让你带着痛苦离去,我有话要对你说,我是你的,谁也取代不了你......”
大厅里有钟声清晰地敲打着八次。把哲辉的意识敲得紊乱,把哲辉的心敲入万丈冰河。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哲辉看到有架飞机正在长长的跑道上缓缓地滑行、加速、上拉......
哲辉浑身的热血在奔涌。他伏在玻璃上,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看着飞机庞大的身躯剎那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心,仿佛亦离体而去,去追赶那架已将他灵魂带走了的冷酷的钢铁飞行器,去找寻那飞行器中某个角落里的爱人,大声地告诉他:我何尝不想一生一世只和你相拥?我何尝不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我的前路隔山隔水、风重雨重。我的力量太微不足道,怎能爬山涉水、迎风避雨?我还没有飞翔,我的翅膀已经折断。亚雄,你能回答我吗?我们该向何处飞?哪一片才是属于我们的天空?.....
6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哲辉和文秀松了口气。
早上查房时,剪着超短发的蒋丹萍医生提醒道:“控制好病人的情绪,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绝对。”
哲辉百思不得其解?眼前这位几乎没有笑神经的女医生到底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蒋丹萍临出门,一反常态地瞥了哲辉一眼。
哲辉更是疑惑连连。
傍晚。气温下降得厉害。
葛蓝悄无声息地来了。呆坐。跑神。
文秀使了个眼色。哲辉注意到了葛蓝的异样。
约莫五分钟后,葛蓝的手机刺耳地叫了起来。她好象受了不小的惊吓,慌忙跑出门去接听。
“怎么了?”文秀觉着不太对劲,“这孩子平日里挺稳重的。今儿怎么有点失魂落魄?”
哲辉无语。心里生出些许烦厌。
门外隐约传来葛蓝压得一低再低的声音。
哲辉没再多想,摸出自己的手机,下意识地看显示屏。
近来,这已成了他的习惯。
亚雄出国有日。哲辉一直希望在自己打不通对方电话的情况下能接到他打过来的电话。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渴望渐渐变成了失望。
亚雄,你就如此狠得下心来?
哲辉的嘴里在怨他、骂他,心里,不自觉地,又想他。
“大臭脚。换了水土,不知又成没成老气喘?”
7
立冬后。风一阵紧过一阵。
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病有点反复。
哲辉和文秀一刻都不敢懈怠。
葛蓝天天来。虽然哲辉总是对她爱理不理,她倒似乎并没在意。
哲辉过于冷淡的表现,文秀实在看不下去。可没说几句,母子俩的谈话便陷入僵局。文秀无法。既不敢惹毛儿子,又怕病重的婆婆知道了伤心。
哲辉感觉一颗心空空落落,恍若腾云驾雾、着不了地。白天,面对着瞬息变换的股市行情,仿佛只有一个躯壳在机械的工作。夜晚,在静寂的病房里,思绪早已飞越了重洋。他感到:整个人、整颗心,都已经被那个人带走。这段时日,哲辉早已习惯呆望着手机出神,盼望能有奇迹出现。他不时地从皮夹里抽出他和他的照片,追忆那一段段过去了的时光。
奶奶翻了个身,好一阵咳嗽。哲辉忙着照应奶奶。没留神,照片飞落到地上。
葛蓝过来,捡起照片,赞道:“哲辉,你和柯先生真象一对兄弟。”
哲辉一把抢回照片,甩了句:“我哪有人家那么帅。”
“这倒是,每个女孩子都会为柯先生的一表人材所吸引。”葛蓝没在意哲辉厌烦的表情,笑问:“这位柯先生是做什么的?”
文秀在一旁抢答:“这孩子可有出息了。别看他年青。你瞧见那幢‘金融大厦’了吗?多漂亮!那就是他设计的。听说还获了什么大奖呢。”
“建筑设计?”葛蓝叫了起来,眼睛发亮,“我大学也是学的这个。”
哲辉一楞!
“只是我仅学了一年,”葛蓝抑不住的伤感起来,“爸妈......不在后,我没有能力再让自己继续学业。只能辍学。”
文秀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点不忍心问:“你爸妈到底是怎么没的?”
葛蓝怔了片刻,显得有些不自然,“病......死的。”
文秀问题未尽,还想继续,哲辉的手机徒然响起。
想着亚雄,哲辉慌忙打开话板,呼吸急促。
哲辉“喂”了半天,对方就是不说话。哲辉不悦,刚想收线,电话那端,咪咪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39 较早前
8
哲辉大步流星地往医院外跑。
拐弯时,险些把迎面而来的两个人撞倒。
没等哲辉致歉,对面有人却开了口:“哲辉,奶奶没事吧?看你急的。”
哲辉仔细一看,满脸诧异,“好巧。你们也来了医院?”
李世基替祖峻裹紧上衣,答道:“祖峻老犯恶心,感觉很不舒服。我托朋友给他约了一位老专家。请他帮祖峻解解围。”
从李世基的目光里,哲辉分明看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忧虑和恐惧。望着肖祖峻惨淡的病容、日益消瘦的身体,哲辉心里浮起一股难抑的酸楚。
“你俩又为啥?亚雄走时好象很痛苦。”李世基轻声问道。
“他和您联系了吗?”哲辉等不及地反问。
李世基点点头,“他现在威尼斯。他什么都没说。但,我是他的老师,我感觉得出,他很痛苦。”
告别了李世基和肖祖峻,哲辉叫了车急急地赶往咪咪所在的街心公园。
一路上,亚雄的影子在他脑海里飘来荡去,缠缠绕绕。
初冬的夜,黑中泛着铅灰色的白。园林里,有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曲曲折折地蜿蜒伸展,消失在奇形怪状的假山石后,看了使人有恐怖的联想。
咪咪就站在那块恐怖石的前面,全身上下正止不住地颤抖。
哲辉鄂然!咪咪的身影在这个清冷幽深的夜里倍显凄凉。
看到期盼已久的人出现,还未开口,咪咪竟又啜泣起来。
这个“时髦大哥”常有惊人之举。今夜,不知又演得哪出戏?哲辉心想。
咪咪猛地拉住哲辉的手。像个就要坠落悬崖的人紧紧拉住了救命的绳索。
“哲辉,救救我吧!快救救我!我要死了!”
哲辉大惊失色!不明白咪咪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和‘小沙发’斗嘴了?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哲辉连珠炮似地追问
咪咪跌坐在假山石上,脸面煞白。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咪咪双手捂面,是说如哭,“我得了‘艾滋’、我得了‘艾滋’......”
哲辉倒退了几大步,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哪根筋又搭错了,胡说八道地跑来这里演‘聊斋’?”
咪咪眼泪鼻涕一大把,哭丧着脸,没有了一点点往日的神采,“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跟你闹。不是演‘聊斋’,而是我真要成为‘聊斋’里的鬼喽。”
哲辉定定神,弯下身,想拉咪咪站起,咪咪立刻把身子闪开了,“别别,你离我远点。哲辉,离我远点,我会传染给你的。”
哲辉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咪咪耷拉着脑袋,声音像夜雾里游荡的幽灵。
“年青的时侯,我也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帅哥。往哪儿一站,都会有人‘猫’上我。什么台面我没上过?唉!岁月无情,人老珠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舞台中央的英俊小生了。有时,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都被打回票。没办法,我只得花钱找乐子。找了一个又一个,过眼烟云似的,都是看中票子,哪里留得住心哦!可是,我需要有人爱我,在我最寂寞的时候能陪我聊聊,在漆黑的夜里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难啊!也许是我的运气太背,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咪咪的泪凝结成霜,脸被风吹成了一只红柿子。
哲辉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怜悯。
“那夜在我家,我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哲辉,你千万不要怪我。不是我存心想骗你。我要面子啊!那些照片里的俊男帅哥都是我几百几百用钞票买来的。他们不爱我。他们只爱我的钱。一张一张,全都从我这移到了他们的口袋里。直到我弹尽粮绝,他们就轻轻松松地挥手对我说‘Bye-Bye’。”
“那个沙华,他不是很爱你吗?”哲辉想起曾亲眼目睹的一幕。
“他?”咪咪的头像拨浪鼓一样地摇,“不提他也罢,否则我更气个半死。我和他在汪涛的茶吧里相识,也只是用钱换来的一个乐子。总以为,自己曾经沧海,对感情之类的事心有定数。没想到三来二去的,真的就爱上了他。哲辉,是动真的那种。对于我的一片痴恋,他竟也积极的呼应,打开了我对他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俘虏了我的心。整整两年,我几乎为他耗尽了凭身所有。可结果呢?在我囊空如洗的时刻,他果断又潇洒地告诉我说他又找到了我的接班人,而且年龄比我小、东西比我大,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有一位千万富豪的老爸,无疑是找到了一座金矿。听听,气死人......”
咪咪慢慢地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退后了几步。
“我找他、求他,希望他感念过去的情份。可没想道,他眼里的我竟成了一个既贱又恶心的‘老B’,连丁点的自尊心都不留给我。哲辉,为什么我就那么贱啊?”咪咪凄楚的表情无以复加,“我发誓再也不踏进这个圈子半步。可我是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走在大街上比大多数人活得更艰难的人。寂寞像摆不脱的幽灵死死地缠着我、牵引着我一步步情不自禁地又走出了家门。你别笑我。那天,我实在熬不住了,去了‘渔场’。有个男孩与我擦肩而过,我们对上了眼神。我被他的帅气深深吸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在前面引、我在后面跟,七拐八转的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
哲辉被咪咪的故事拉着,好奇的深入进去,“去了哪里?”
“W.C!”
“公厕?”哲辉瞪大了眼睛。
“何必大惊小怪,”咪咪不以为然,“谁愿意去那种地方?有什么办法?像我们这样的人,不都有你史哲辉这样好命的。”
咪咪转过身去,把一背的凄凉留给哲辉。
“我战战兢兢地跟他进去。又刺激又不安。他又是动手又是动口又是前面又是后面,弄得我神魂颠倒。没想到刚完事,那个俊男突然拉住了我的裤子,命我把所有的钱交出来,否则他就要大叫大喊说我和他搞‘同性恋’。最后,他不但搜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钱,就连我的手机和手表都被他抢了去......”
“你为什么那么软弱?你可以报警、你可以呼救啊?”哲辉愈听愈来气。
咪咪惨笑一声,“报警?呼救?求警察来保护我们这样的人?哲辉,你有没有搞错?这满街人眼里的我们还是人吗?最起码不是正常的人。是异类。变态---这俩字你听说过吧?”
“后来呢?”哲辉不想纠缠下去,岔开了话题。
“没想道,那只是悲剧的开始,”咪咪转回身,带回来一脸的恐惧,“不久,我忽然又是感冒又是咽炎,身上还起了皮疹。我好害怕!我怕我得了不干不净的病。忍不住,我厚着脸皮去了医院。”
“医生怎么说?”
“有个年青的医生说‘艾滋’会有这样的症状,”咪咪手在抖、腿在抖、浑身上下都在抖,“哲辉,怎么办?我得了‘艾滋’,我的一切都完了!”
“当时没用安全套?你没要求他用安全套?”哲辉也急了,额上渗出汗来。
咪咪摇摇头,强烈的懊悔使他欲疯欲狂。
“救我!哲辉,帮帮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绝路了!”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0 较早前
第五章
1
萧瑟的季节,风扫落叶。
去医院的路上,哲辉把风衣裹了再裹,总是挡不住一阵阵袭来的寒意。
手机一次次地响起、哲辉一次次地失望。心里暗念:回来吧!亚雄。快回来。一切都不会改变。只要能再看到你的笑容,眼前密布的乌云就会散去。
渐渐地,哲辉心底腾升起的怨恨愈积愈厚。一种近乎绝望的怨气。不想他!再也不想他!可是,每每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分,思念就象排山倒海的巨浪,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脑海。周而复始。
拐过病区的长廊,哲辉远远看见葛蓝在病房外的僻静处打电话。看到他出现,葛蓝慌忙收了线。
奶奶气色好了许多。精神也足了许多。葛蓝和奶奶有说有笑。
文秀告诉哲辉,下午谢枫来过,无精打采的。哲辉刚想再问,蒋丹萍进来通知他们,奶奶不日就可以回家休养。正说着,葛蓝的手机又响。她心急神乱地跑了出去。
蒋丹萍的目光和哲辉交汇,刻意地避开了。
送蒋丹萍出门时,哲辉听得葛蓝对着话筒紧张而又哀求地说着:“你们不能那样对待她,她也是人。求你们了,打了针吃了药她就会好的......你们不能那样,我马上过来,我马上过来......”
哲辉不免起疑?
这个葛蓝,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葛蓝对哲辉说“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急着离开了。
望着葛蓝风风火火的背影,哲辉疑窦重生。不知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别有动机,哲辉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葛蓝叫了车,七拐八转地行驶。哲辉跟在后面,愈发地疑惑。
哲辉看见葛蓝从车上下来,东张西望神色不安地进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门口挂着一块字迹斑驳的木牌:“爱心精神康复中心”。
精神病院?
哲辉倒吸了一口凉气。
葛蓝去精神病院做什么?她和这里面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莫非,这其中有鬼?
哲辉想起了妈妈她们一再向他唠叨灌输的葛蓝的种种优点、想起了在她们“逼婚”面前自己的无言以对、想起了亚雄对他的苦苦哀求,蓦地,竟有了一份胜券在握的兴奋。
2
葛蓝再次出现在哲辉的面前,一派世界太平的样子。
哲辉看葛蓝,像是看到她一身都长满了心眼和谎言。
他希望,葛蓝愈早从他面前自动消失愈好。那样,他和他之间的所有麻烦和障碍就会烟消云散。他和他便能够重新获得“自由”。这份自由,恰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而且,到那时候妈和奶奶也无话可说。
为此,哲辉在妈妈和奶奶面前开始试探性地吹风,以便在不久的一天戳穿葛蓝骗局时她们好有个心理准备。可妈和奶奶似乎早有防备,每次哲辉的努力都被瓦解。
哲辉哪里肯就此罢休。他等待着,等待新的更有说服力的机会出现。
这一天,终于被他等到了。
葛蓝又接到了“神秘电话”。
前脚,她神色匆匆地刚离开。后脚,哲辉便紧紧地盯上了她。
这次,哲辉悄悄地跟着进了“爱心精神康复中心”。
葛蓝气喘吁吁地奔进了一间小屋。
屋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和刺耳的争执。
片刻,有几个着白大褂的人耀武扬威地出来。其中一个年青的男子恶狠狠地向身后连啐了几口唾沫。
紧接着,葛蓝追了出来,她的头发已经散乱,额头鼓起了大包,拼命地拖住了那个年青的男子。
“把钥匙给我!把钥匙给我!你们还是人吗?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和人性?你们这样对待她会遭报应的......”
年青男子猛地把葛蓝推倒在地并向她啐了一口,“呸!她那个样子还算人?我看,早死早干净。别赖在这个世上充人数了。这个世界,只有像我们这样有头有脸的正常人才该健康长寿。烂藤上结不出好瓜,死光了才好。”
哲辉平地生起一团怒火,握紧拳头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葛蓝猛地跳了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抄起墙边的一条大扫把,疯了样地向她的对手们打去,“打死你们这些没人性的东西。你们道貌岸然,自命不凡。好象这个世上只有你们才是正人君子。在你们眼里,别人都是自做孽不可活。即便到了最生无退路的地步,你们也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宽容心,非要再踏上一只脚不可。其实,你们才是最无情无知、持强凌弱的伪君子。还恬不知耻地号称什么‘爱心’,不过是一群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不齿之徒、下流胚子。你们锁住她的身体,锁得住她的心吗?......”
也许被葛蓝暴风骤雨似地反击威慑住了,方才还神气活现地一伙人一个个抱头鼠窜,剎那间,不见了踪影。
哲辉差一点击掌叫好。为葛蓝的行为。感觉大快人心。
葛蓝瘫坐在石阶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哲辉不知如何是好。
屋里传出铁器碰撞的声响。葛蓝跃身而起。进了屋。
哲辉蹑手蹑脚地摸到小屋的窗下,悄悄地探入头去。
装着铁栅栏的小屋里一片狼藉,水流了一地,散发出难抑的恶臭。就在这一地的水中,葛蓝正艰难又吃力地扶起一个妇人。
这妇人头发花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身上竟还带着铁镣脚铐。
哲辉被眼前的情景震撼!
“鬼”一般的妇人倚在葛蓝的怀里,口中秽物滴落到葛蓝的胳膊和身上。葛蓝一点都不在意。她双泪纵流,痛心疾首。
哲辉看了抑止不住的鼻酸。
葛蓝把脸偎在“鬼”妇人的脸上,用手轻轻梳理着她长而蓬散的乱发。喃喃道:“我哪里都不去。别害怕。‘鬼’已经走了。他们不敢再欺负您了。我陪着您。妈!”
哲辉听得目瞪口呆。
妈?这个“鬼”一样的妇人竟是葛蓝的母亲?
哲辉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恍若梦境。
葛蓝不是说她父母都已经“死”了吗?
门外有声响,葛蓝警惕地发问:“谁?”
哲辉避之不及,只得现身。
葛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哲辉明白:葛蓝不想他看道知道眼前的一切。
站在落叶飘飞的梧桐树下,葛蓝哭了很久。
从没有女孩在自己面前如此伤心无助过,哲辉不知如何是好?
“你会瞧不起我吗?我骗了你。”葛蓝的声音像秋后的蚊,几乎听不到,“我本不想瞒你。可我怕......”
哲辉递了张面纸给葛蓝,说道:“我想,你有你不说的理由。”
葛蓝惊讶地看着哲辉,脸上悲喜交加,“哲辉,你真这么想吗?”
哲辉没点头、也没摇头。
“你想瞒我们多久?”哲辉没用“骗”这个字。
“不是你们。是你。”
“什么意思?”哲辉不解?在葛蓝的脸上找答案。
“事到如今,应该让你知道实情。否则,对你不公平。”葛蓝强打起精神,满面往事如烟,“那间屋里的女人的确是我的生身母亲。我爱她!我妈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顺从了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不该嫁的男人。婚前,她和一个家境贫寒的男子宝柱相爱着。可妈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加以反对。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结果,逼着妈妈嫁给了有钱有势但名声不佳的父亲,还硬说他们才是‘天造地设之合’。活活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婚后不久,满心相夫教子的妈妈感情果然陷入了危机。爸爸嗜赌成性,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妈妈一次次地哭劝,直至夫妻反目。可妈妈听到的是人们不断地规劝,什么‘男人偷腥天经地义’、‘女嫁从夫,千年古训’......妈妈不屈服世俗的压力,坚决要和父亲离婚。暴虐成性的父亲哪里肯宽容地放过一个弱女子,他拳脚相加,每每折磨得妈妈生不如死。宝柱不忍心看着爱人地狱一般的生活,带着妈妈逃离了这个地方。没想到,父亲还是找到了他们。妈妈他们被绑了回来。暴跳如雷的父亲竟扒光了他们的衣服,以不堪入目地方式羞辱他们。再后来,宝柱被以‘通奸’罪名关进了监狱。妈妈在彻底绝望后求死不成,精神崩溃了......”
葛蓝哽咽,言不能续。她把头轻轻偎在哲辉的胸前。
哲辉没有避闪,竟还不由自主地用手抚葛蓝的肩。
哲辉自己都觉得诧异?
公车上。
葛蓝低着头。眼睛红肿。
“在一次连续几天几夜的豪赌之中,爸爸突发心脏病死在了赌桌上。外婆把女儿接回了家。一度,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神智开始清醒。可当她听到周围人们指指点点的非议、面对鄙夷憎恨的目光,精神再次无可选择地被打回了原形。那以后,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春天再也没有回来......妈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恶劣的环境,使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病情日甚一日。妈妈总是竭斯底里的大叫‘放我出去!凭什么关着我?’,可没有人理会她的问题和要求。那个年青的流氓院长对她百般虐待。不但不理解和体谅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境遇,竟还用手铐脚镣强制她的身体......”
“太可恶了!应该阻止他们虐待和迫害你母亲。”哲辉义愤填膺。
“我一次次地和他们交涉论理,他们却猪八戒倒打一耙,反诬是妈妈损坏了他们的东西、破坏了院里的秩序,”葛蓝显得疲惫至极,“每次接到他们发难的电话,我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小!”
“你难道不想试试,我们两个人努力的结果?”
葛蓝张大了嘴巴,“哲辉,你真的能理解我的母亲?你不嫌弃她?你真愿意帮助我们母女?”
急转弯,车大幅度倾斜。哲辉用力地挽住了葛蓝的身体。
“为什么你害怕告诉我这一切?怀疑我对你母亲不能够宽容理解?”哲辉一字一句地说道:“真爱无罪!这不是你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错!她原本就没有错!”
葛蓝紧盯着哲辉的眼睛,疑是自己听力有误。
“世俗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坚守什么‘门当户对’‘千年古训’,哪里有一点点包容理解的开明之心?在他们的眼里,真爱也是要有规矩的,就是要服从于千百年来的理约俗成。全不管那些所谓的‘理约’牺牲了多少痴男怨女毁灭了多少真情挚爱,更不管在那些所谓的‘俗成’下追求幸福的人们苟延残喘红颜老去......我真想把这些旧理俗约统统扔进汪洋大海里,让滚滚向前的洪流把它们全都埋葬!”
阳光射进车窗,把哲辉的脸照得发亮。
葛蓝有种强烈地冲动,想尽情地拥抱哲辉。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1 较早前
3
次日。哲辉和葛蓝迎着朝阳出了门,披着星光回到家。
他们做了两件事。
去“爱心精神康复中心”的主管部门投诉和检举。
将葛蓝的母亲转移到了另一家虽然地理偏远但声明卓著的“爱心之家”。
哲辉发现:在芸芸众生里,并非只有自己才活得最累、活得最苦。
为了帮助葛蓝减轻些压力,哲辉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奶奶,并且有意识地为葛蓝提供最大的方便。
葛蓝告诉哲辉,她曾决定让他们一家无一例外地了解她母亲的故事。可不知为何?文秀竟阻止了她的做法。她想:也许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爱情经历”未来的丈夫同样鄙夷。
哲辉明白:那是文秀无可奈何的担心。妈妈不想葛蓝留一丁点的把柄和借口给自己。
哲辉和葛蓝成双成对出出进进。文秀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史家的明天。明天?压在她心头的那座大山就要彻底消失。这可是她和婆婆渴盼已久的最大心愿。
文秀和婆婆合计,决定向她们等得太久的目标发起冲刺。
4
医院的长廊。文秀终于向儿子摊牌!
哲辉一听,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涩,而是急了!
“不行。没这么快的。我不想现在就结婚。”
儿子的态度一如既往。文秀不免伤心起来。
文秀落泪,哲辉也不好受。
“妈,我们能不能都退一步?等奶奶病好了再说?”哲辉放软了语气,拿出商量的口吻。
为了他的婚事,母亲的眼泪,他看得太多。
文秀垂着眼帘,目光呆滞地望着走廊边的草地。冬季,草开始黄了。
“小辉,实话告诉你吧,蒋医生说奶奶只是在捱时间。她要我们:老人想吃啥就给她做啥,老人想去哪里就让她去哪里,老人有啥未了的心愿就最大程度地满足她......否则,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后悔。”
哲辉听不下去,鼻子酸紧。
“你想想,一小碗饭奶奶要吐几次,她还能吃啥?上八十的人了,她还能去哪?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她老人家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尽可能地满足她未了的心愿。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惟有如此,奶奶百年之后你我才可以告慰你爷爷和你爸爸的在天之灵。现在,奶奶惟一的要求就是想你结婚成家、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看到你能替史家兴旺门第。小辉,只有你才能让奶奶瞑目而去,也只有你才能让妈妈免受终身遗憾之苦。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不能做的呢?......”
文秀的一番话,如锐利的尖刀刺入胸膛、刺入心脏,哲辉感到痛彻心腑。面对发渐早白的母亲、想着病榻上正与死神搏斗的奶奶,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哲辉仿佛看到天堂里的爷爷和父亲正睁大哀求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感觉该说的话都已说尽,再也找不出一个字来继续这个和母亲曾进行过无数次的话题。
哲辉像是爬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涉过了一条又一条的深水。而前路漫漫,仍然看不到平原、望不着岸。他已筋疲力尽,无力继续前行。
5
哲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徘徊。月,带着他的影子一路跟随。
他下意识地上了公车。在车上摇晃了半个多小时。又从终点站回到了始发站。
午夜过后。
哲辉意识到:该回家了!
可推开门的一刹,
哲辉诧异?
自己推开的竟是他和他“小红楼”的这扇家门。
哲辉无奈地长叹!
他累极了!真的不想继续再走。他想赶快找个落脚地能够让自己筋疲力尽的身体歇一歇。
这里的一切,哲辉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如数家珍。这夜,那个令他魂不守舍的男人正在遥远的水城停留。这刻,那个人的心是否也如他一般,思念就像是成千上万条的虫蚁,也正疯狂地侵噬着他。
床柜上的照片。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肩。
他曾说过:我不会让你从我的臂弯里溜掉。因为你已无处可逃。
照片旁就是那张松软的床。他喜欢夜里两个人身体的紧密相靠。他说每个夜晚你都别想和我分离。为此,哲辉还曾把他踹下床去,骂他:大臭脚,别像强力胶一样粘我这么牢。每次,他总是厚着脸皮再爬上床,凑近他耳边告诉他这叫“味道”!男人的味道!让你牵肠挂肚的味道!也怪?不知从哪天起,哲辉真的就开始留恋起这种味道。
这是一种让他激动不已的味道。
大臭脚,不知现在好不好?换了水土,老气喘犯没犯?
哲辉傻呆呆地坐在他为他买来的摇椅上,痴痴地望着写字台。
静悄悄的夜里,哲辉总是喜欢在摇摇晃晃中默默地看着他在那张大写字台前又算又画,直到夜静得使他们不得不把注意力移向那张可以帮他们恢复活力的床。
大臭脚,脚臭心更狠。飞越了重洋,就忘了这里还有印证他们彼此的屋和床。如今,自己就要面临人生十字路口的巨大选择,却孤立无援没了方向。
大臭脚,有本事你永远不要回来?回来也永远不再见你!
哲辉想着,摇着,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铃声把他打醒。他第一时间摸出手机。心想:莫非奇迹真的出现了?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1 较早前
第六章
1
哲辉刚进“火鸟”,汪涛拿手一指,说道:“快去看看你的好朋友吧。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哲辉跑过去,在靠近角落的位置里一把夺过了谢枫手里的酒瓶,“不要命了?这里不是酒吧。”
谢枫头也没抬,上身倾伏在桌上,晃着脑袋,“你来干吗?你不在医院里陪奶奶跑这来干吗?”
哲辉把酒瓶往桌上一搁,说道:“汪涛打电话给我,说你在这里不要命的灌酒。谢枫,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谢枫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脸色透红,眼睛布满血丝,“你说我平日里是什么样子?实话告诉你,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你笑话我了吧?哲辉。看我现在,头发乱糟糟,眼圈发黑,身上脏兮兮......多像个既没出息又讨人嫌的可怜虫。对,我就是个永无出头之日的大笨蛋。”
哲辉听得一头雾水,料想谢枫一定出了状况。他望望四周,拉拉谢枫乱挥乱舞的手臂,“你冷静一点。别在这出洋相。”
谢枫折过身来,大力握住哲辉的手,“是啊,都在笑话我,就连你也笑话我,是不是?我知道,我穷、我笨、我痴,你心里根本瞧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对不对?在你们眼里我是滩糊不上墙的烂泥,永远也没有希望......”
哲辉想起几天前母亲曾对他说起过谢枫有心事找他的话,忙道:“别胡说,我们谁都没说你比谁差。谁也没有瞧不起你。在我眼里,从没。”
谢枫猛地把哲辉拉到自己面前,脸贴得很近,一字一句地问道:“哦!是吗?我问你,我真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肯和我睡觉?你说,在你眼里我那么棒,你为什么不愿跟我上床?......”
哲辉没想到谢枫会借酒撒疯,冷不防,窘在那里。
谢枫“哈哈”大笑起来。围观的人都跟着哄堂大笑。
哲辉“啪”地一巴掌甩在谢枫脸上。拖起他就向外走。
“你不是想和我睡觉吗?走,现在我们就去......”
2
谢枫像个听话的乖孩子顺从地被哲辉牵着、走着。他们在离茶吧不远处的人行天桥上停住。
天桥上,夜风迅速地吹乱了谢枫的长发。
谢枫的酒醒了一大半。
哲辉用手抚谢枫的脸,道歉:“对不起!”
谢枫把哲辉的掌心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两行泪水落下,“哲辉,我没醉。我是心碎。”
哲辉点点头,没有把手抽回来,“你的样子早就告诉了我。”
谢枫慢慢地放下手。摸烟。烟盒空了。
哲辉递了包面纸给谢枫,自己跑下了天桥。不一会,举着包555回上天桥。谢枫无声地接过,点了一支。
“哲辉,我是不是很差?很没出息?”
“你自己认为呢?”
“我努力的学、拼命的练,生怕自己没有出息。可在他们眼里,我笨、我蠢、我没天赋更没灵气,是滩糊不上墙的烂泥,一首歌录了几十遍还不能‘OK’。哲辉,看来我要辜负你的期望,我没希望了。”
谢枫沮丧的表情无以复加。
两人并肩靠在天桥围栏上。桥下,车水马龙。
“你还记得我提起过的凌飞的父亲吗?他刚进股市的时候也是踌躇满志。但,每次操作总是和市场背道而驰。帐号里的资金像流水一样减少。当时,他对自己是否还能继续搏击股海产生了疑虑。仿徨苦闷。市场像是偏偏跟他开玩笑。他买入就跌、他平仓就涨。他几乎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悟出:不是市场跟他作对、也不是机运弄人。而是他自己先自打败了自己。在行情的峰位,贪婪使自己昏了头。在市场的低谷,恐惧又使自己迷失了方向。在失败面前,自卑取代了斗志。不究根寻源,却天天哀叹时不与我,老天不公......找到了致败原因,他对自己有了清醒的认识和信心。他摈弃了浮噪、调整了心态、扬长避短,从头做起,很快重又崛起于股市。”
谢枫大口吸烟大口回出,有力而舒展。
哲辉侧过身,语态放得很平和,“我们无法弥补过去、决定不了结果、但我们可以把握现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努力过了,也就无可遗憾。很多可以攀登成功峰顶的人就因为功亏一篑,在黎明即将到来前遗憾地倒下了。现在,黑夜就要结束,黎明就要来到。我不想看到我的朋友成为倒在这个黎明之前的人。”
气温降到了零度。灰蒙蒙的云沉沉地压下。哲辉打了个冷颤。
谢枫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哲辉身上。
“我只是心里着急。哲辉,我太想表现给你看。太想看到你的心意在我身上开花结果。”
哲辉仰头,面向茫茫苍穹。
“结果?我们的一生有谁能预测到结果?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也想把自己对亚雄的爱完整地表现给他看,也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够真正的开花结果。可现实无情。我面前的路,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我该何去何从?事到如今,我已身不由己。明知道未来的结果不是我所想要,我已无力抗拒,更不由我努力。谢枫,和我比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没有希望?还有什么顾虑能束缚你的手脚而让你无所作为呢?”
谢枫轻揽哲辉的肩。这一剎,他好想把他紧紧地拥入怀中,用自己年青蓬勃的身体温暖这个背负着沉重十字架的人。
谢枫感到哲辉的肩单薄柔弱,在黎明前的寒风里不住的颤抖。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2 较早前
3
黎明前的夜,最寒冷最黑暗,就连月也不堪忍受,躲入云层。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站在了“小红楼”前。
哲辉出门时,忘了关灯。此刻,正透出一窗的温暖。像春天。
“这个漫长的黑夜,我们徘徊的已然太久。回家吧!黎明前。黑夜和冬天不应该属于我们!”
4
“天都快亮了,你就在这凑合几小时吧,免得你家人为你这副模样担心。” 哲辉递给谢枫一套睡衣,“他的,将就一下。快去把你一身的酒污洗掉。
谢枫有些犹豫,“要是亚雄知道我进了他的家门,还不把我打出去。”
“身正不怕影斜。你顾虑什么。”哲辉给谢枫煮咖啡。
“可我好象成了他的情敌哦?”谢枫恢复了老样子,打趣道:“现在,你居然趁老公不在家,偷偷摸摸地带回野男人来,什么行为?你就不怕他突然回来?”
哲辉也轻松地附和起谢枫的玩笑:“这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再说,为了你这样的大帅哥,被他揍一顿,值!”
两人同时大笑。
谢枫一边进浴室、一边还忍不住贫嘴,“反正他不在家。哲辉,我说......今晚我就委屈自己一次吧。”
“委屈什么?”
“牺牲一次给你啊!瞧瞧你眼前的帅哥,打着灯笼都难找哦!别人求还没指望呢,今晚就便宜你吧。”
“呸!没脸没皮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可不稀罕。一个就够了!”
“你怕他?他不在威尼斯吗?你我就做了吧?啊?我不错的!不想试试?”
“不行,他看着呢。”
哲辉手一指。谢枫看到了桌上的照片。
“让他看着好了,气他。谁叫他老让你痛苦。我来帮你出气。”
哲辉一把将谢枫推进浴室,加重了语气说道“在这里啥事都能做,就一件事不能做”,关了门。
谢枫开了龙头,在里面唱歌。
哲辉正在给谢枫打地铺。手机响了。
“哲辉吗?我是李老师。亚雄刚来电话,他明晚七点到。祖峻又进了医院,情况很不好,看来明天我不能去机场了。你去吧。”
哲辉的心狂跳起来。
“怎么了,哲辉,你这样子是在开心呢还是在烦恼?”谢枫擦着长发从浴室出来。
“他要回来了!他终于要回来了!”哲辉自言自语。
5
指针滴答,仿佛在哲辉的心尖一下下划过。
病房的窗紧闭,把漆黑的夜拒绝在外。
下午,咪咪曾来电话询问交易所对面的医院几点停诊。哲辉追问。咪咪说忽然在下巴处摸到了一只淋巴。上网一查,说这也是感染“HIV”的急性期症状之一。哲辉安慰他不要疑神疑鬼对号入座。咪咪“祥林嫂”似地把着个电话没完没了的那几句:“我完了!我好害怕!......”
咪咪的来电在很大程度上无疑加重了哲辉的烦躁。
哲辉不时地看表。再过半个小时,他就要飞回来了。那个让他又想又恨的人就要重新回到这个城市。昨晚李世基的电话,分明是亚雄搞“曲线主义”给自己的一个暗示。机场?去还是不去?哲辉反复地论证它的可行性,又反复地总结出否定的理由。自己几个月的等待,手机屏望穿,应该是他一下飞机就来谢罪。
哲辉铁下心:不去!
6
哲辉痴痴地看着表上的指针逼近七点、划过七点。
7
七点过后。凌末然突然来找哲辉。
“什么?飞飞几天没回家了?”哲辉想起凌飞曾对他说起过的新的网上经历,不由暗暗着急,“他还从帐号里取出了三万多块钱?他这是要干啥?”
凌末然一脸迷茫,有苦说不出,“和他妈妈离婚的事搞得我焦头烂额,我想用飞飞来挽救我们濒临倒闭的婚姻。这段日子以来,我没好好的关心他。他近来的反常表现不能不使我担心。”
“飞飞像是很恋父?”哲辉试探地问。
凌末然叹道:“他从小跟我长大。母爱对他来说是很遥远的东西。他所见的是我事业的成功和对他的无私关爱,看到的是他妈妈对我感情的离弃和对物质生活的崇拜。他恨他的母亲、甚至于恨所有的女人......”
哲辉头皮一麻,忙把话题岔开,“他会去哪呢?”
凌末然驾车。哲辉带路。去凌飞平日里经常出没的那几家迪厅、保龄馆和弹子房。
车刚挤入闹市路段。哲辉有电话进来。是李世基。
“哲辉,威尼斯雾太大,飞机无法起飞。”
“没事吧?”
“放心。亚雄很好。对了,你能不能为我跑一趟。亚雄替祖峻介绍过一位医生。可我把电话号码弄丢了。你知道他通信录放哪。”李世基恳求。
哲辉不加思索,答应了。
8
凌末然把车泊在“小红楼”前。笑嘻嘻地问:“哲辉,看来你好人缘,朋友家的钥匙都有。”
哲辉模棱两可的应了句,下了车。
过道里的路灯坏了。哲辉在包里摸索了好一会才打开门。
如墨的屋里,有幽幽的古龙水的香气溢出。
哲辉伸手去揿开关。
忽然,哲辉的背后,有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他紧紧环抱。
伸手不见五指中,哲辉惊得神魂飘荡。
哲辉刚想开口,唇已被牢牢地封堵。一股巨大的热流剎那间涌遍全身。
他们吻,深深地吻。像要把彼此的心都吸出来。
他们抱,紧紧地抱。像是决意要把彼此融成一体。
哲辉的意识游离了肉体。只感觉山涧有飞流冲下,冲入深潭,激起了无数的浪花。飞泉在冲下,浪花在响应,天与地之间,水与水之间浑然一体,痴缠交融。
他们行动着,疯狂地寻找着他们各自所需要的位置。他们不再是原来的他们。彼此早已忘记了斯文、没有了理智。他们像是宣战的对手,在各自占领的阵地上,摆开架势,倾其十八般武艺,作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一比高下,一决雌雄。
哲辉感到:风也来了,雨也来了,惊天动地的雷炸开了。他像是个曾经迷路的小鸟,又找回了那几乎失落的翅膀。风愈是狂,他飞得愈是高。雨愈是猛,他愈是酣畅淋漓。雷愈是劈山击水,他愈是迎头向上。他接受了风、接受了雨、更接受了雷的考验。他愈飞愈高,离大地亦愈来愈远。他飘飘荡荡,犹如升上了天堂......
哲辉意识复原的一剎那,灯亮了。
亚雄软软地移开赤条条的身体,轻轻一句,“欢迎回家!”
哲辉恍若梦境,喜怒交加。
“洋人那儿走了一圈,脑子让洋风给熏坏了。师生合起伙来捉弄我,命被你吓去一半。”哲辉用被子盖住赤裸的肩膀。
亚雄点了支烟,把左臂交给哲辉。煞有介事地说道:“脑子没被洋风熏坏,却为一个勾魂的想坏喽。怎么样,这些日子没有大臭脚,能睡得着?”
亚雄的唇又凑过来,带来了一缕烟雾。
哲辉推开亚雄,瞪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向我陪罪?”
“算是吧!”
“好象缺乏诚心。”
“我听老婆的。”
“你又不是没做过。”
“再跪一次?可被窝外很冷。”
“你自己看着办。”
亚雄二话没说,掐了烟,赤条条地跃出了温暖的被窝,跳下了床。
“找死啊,老气喘,会着凉的。”哲辉大叫。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3 较早前
9
哲辉煲了“鸡丝香菇粥”。亚雄最爱。
看着亚雄大口地喝粥,哲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亚雄刚回来、他们的春天也刚回来。他不忍心用如此快的速度就把这一切重又拉回到寒冬里去。
吃了夜宵,他们上床。
亚雄点了烟靠在床头上看带回来的资料。哲辉倚伏在他身边看电视。手抚弄着他胸前茂密的体毛。
“小辉,不想说点什么?”亚雄眼睛没离开手中的资料,“比如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病、你的股票、或者那个家伙有没有再来缠你?”
哲辉明白,亚雄故意绕开了那个令他们都头痛的问题。想了想,也岔开了话题,“这次,你和郭小姐同行?”
“是啊!怎么了?”
“好象郭小姐对你很有意思哦!”哲辉想起郭菲吟叫“亚雄”时亲热的样子,“郭小姐可是个大美女!”
亚雄用资料拍哲辉的头,“吃醋也没必要吃到她头上。大美女?对我有用吗?”
“很多人都可以脚踩两条船的,你试试,也许行。”
“你想要什么结果?”
“亚雄,你说我们这样的人真要做那事会有反应吗?”
“和谁?”
“我指不是男的。”
“女人?我想有些人可以,而且感觉也不错。有些人不行。像受罪。”
“你试试,也许有过几次你就适应了,保不准还喜欢上了呢?”
“去年我们去歌乐山旅行,不是看到过‘中美合作所’里的四十八套美式刑法吗。那些酷刑加身,什么滋味?我,就那感觉。”
“可郭小姐像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哲辉又把话题牵了回来,“一个找准目标的猎手,猎物能逃脱吗?”
亚雄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我是一匹马,我的目标就是奔向我的草原,即便被套上缰绳我也会向着那个方向。如果我是一只山鹰,我始终要沿着自己的飞行路线寻找属于我的天空。即便死在猎手的枪下,也决不苟延残喘寄身笼中。就说我和小郭。她是我的助手。她很喜欢我。这她已多次向我表白。但是,我不能接受也不会接受她要给我的那份感情。因为我要的不是她那样的感情,她只会从我这里换去痛苦、寂寞和迷茫。同样,她也会使我感到痛苦、感到无所适从、感到一生都在愧疚。你说,于她于我,有何意义?她在你的面前是妻子,而你在她的面前又是什么?”
哲辉心头一颤,拿不出话去响应亚雄。自语:“要是你妈妈还活着你的亲人都在身边你还会这么说吗?......”
亚雄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小辉。”
“没啥。我说要是这世界上只有一种人那该多好!”
哲辉翻身,背对亚雄,独自睡去。
10
清晨。
亚雄早起。赶着去设计院。
哲辉热了奶、煎了蛋。亚雄胡乱塞了几口,夹了包就走。哲辉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晚上早些回来。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
亚雄若有所思,点点头。
哲辉把亚雄昨夜换下的衣裤放进洗衣机里。打开电视。匆匆地吃早餐。电视里女播音员正在告诉早起的人们:警方捣毁了一家制造假“伟哥”的地下工厂、关闭了两家宣扬色情并利用网络贩卖淫秽光盘的网站、抓了多少多少卖淫嫖娼的男女......
哲辉蓦地想起凌飞。忙拨他的电话。关机。又拨凌末然,盲音。哲辉无可奈何地摇头。
正想着,有电话进来。
“哲辉,昨晚幸福吗?”谢枫的声音,“没为我吵嘴吧。真羡慕他。”
谢枫恢复了活力,哲辉也开心,“这么早,去录音室吗?”
“我酝酿了一夜,写了首歌。今天去录音室试试运气。”
“你能成功!”
“是你给我的灵感。”
11
哲辉请了一天的假。上午去接奶奶出院。下午去探望病重的祖峻。
司机松离合器时,葛蓝急匆匆地赶来。哲辉发现葛蓝消瘦了许多。徒生了一份怜悯。身子挪了挪,让出一点空间给她。
车开得很快,司机像是在跟谁抢生意。车身晃得厉害。葛蓝柔软的身体不时地倾触哲辉。哲辉有意无意地避开。奶奶不住地把目光投向他俩,憔悴的脸上有了不少的宽慰。
这是葛蓝第二次来哲辉家。她给奶奶递茶倒水,熟门熟路。哲辉看着她进进出出,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
“哲辉,你要不要去躺一会?看你的眼睛红红的,怕是昨晚没睡好。”葛蓝给哲辉泡了杯茶,“绿茶。我知道你爱喝。”
哲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接了过来。
“有个好朋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晚上一起去?”葛蓝试探着问道。
哲辉一听,忙不迭地摆手,“不行不行,我对电影没兴趣。我有事,你自己去吧。”
葛蓝有些失望。文秀接过话来,“去。有事推一推。女朋友开了口,哪有不去之理。”
哲辉不满地瞪了文秀一眼。心想:和她看电影,那才叫受罪。
12
祖峻蜡黄的面色,哲辉看了心酸难抑。李世基眼窝深陷,表情却故作轻松。
哲辉看得出,祖峻的前路风雨飘摇。
从祖峻的病房里出来,哲辉打了个电话给亚雄。
“不行了,小辉。晚上我这里有个会。刚接到小郭的通知。”亚雄显得很过意不去,“你看看,刚回来就冷落了你。好在你不是小气的人。老公向你请假。”
哲辉失望的叹口气,带了一脸的落寞回到家。
刚进门,文秀一把拉住他。像是中了彩票大奖,笑得嘴都合不拢。
“我打探过葛蓝的心思了,人家姑娘喜欢你、早决定把下半辈子交给你了。天大的喜事!小辉,这是你的福气哦!下午,我和奶奶把胖阿姨请了来,我们三头六眼的都商量妥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我们决定把你和葛蓝的好事定在大年初一。我查过,那可是个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
哲辉头“嗡”地大了。
文秀眉飞色舞的模样使哲辉终于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况的确不是虚幻。
最不想听到的消息还是听到了,最不想发生的事就要发生了。
哲辉感到眼前一阵阵地晕。
“你们和我商量过吗?你们知道我会不会同意?”哲辉强压着火气,厉声说道:“谁说我想结婚?”
文秀的脸刷地变了色,方才兴高采烈的表情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那......那天在医院的走廊上,你不是默许了吗?小辉,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
“我什么都没答应。难道你们就不能放过我?难道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未来的人生道路?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你......”文秀急了,脸憋得通红,“这些日子你知道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吗?白天怕出事,晚上怕出事,出什么事?就怕你变卦。人家葛蓝哪点不好?你到底还想要什么?亚雄前脚刚回来,你后脚就改了主意。”
“和他没关系!”文秀把火引向亚雄,哲辉头皮发麻,“你往哪扯?是我不想结婚,是我不想过你们给我的生活,与他何干?妈,我求您,再给我一年,好不好,就一年时间。一年后我一定听您的,一年后我一定不再反对,一年后......”
“一年后什么都晚了!”文秀猛地拉高了语调,怒气像火山喷发,“一年?你知道奶奶还会有一年的时间吗?一年,你知道妈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心还能煎熬一年吗?你知道一年后再给你一百个一年都无法换回这个不可替代的一年吗?小辉,快清醒清醒吧!做为一个晚辈你何其自私?做为一个男人,你何其胆怯?你不敢承担一点点的责任,把所有的痛苦毫无保留的加给别人。你只想你自己,你只做你自己。可你想过没有?你想要的生活我们能给你吗?我们给得起吗?......”
文秀泪已满溢,泣不成声,“我们给不起......小辉,我是你的生身母亲。天地下哪个母亲不想把最幸福的生活交给自己的孩子?哪个母亲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笑脸像阳光一样灿烂?可是,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告诉我‘不可以给、也不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我们无法给你,这是真的!”
哲辉呆坐在那里,像个垂死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辉,小辉,”屋里传来奶奶极度虚弱的叫声,“又和你妈吵了?又是为啥啊?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让你妈哭?是不是你又......”
奶奶颤微微的声音由远而近。文秀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哲辉猛醒,忙擦干泪,迎了上去,“没,没啥。您老放心吧,我......不反悔!”
13
哲辉没吃晚饭,和衣躺下了。
黄昏浓重的云渐渐地变成了夜,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起风后,窗玻璃被吹打出不间断的奇异的声响。
哲辉睡着了。他感到疲倦极了。
恍惚中,仿佛有人拉他,有人推他,有人喊他的名,声音异常地柔。他身不由己,手被牵引着,似乎走了好久。他被推到一把椅子上。四周黑压压的一大片,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走出去、想去寻找亮着灯的地方。可总有一双手紧紧地拽住他不肯放手。他没有办法。站不起,走不开,脱不了身。他直想畅开胸襟大叫:不要这样的黑。你们喜欢这样的黑,只是你们的爱好,那不是我的追求。你们可以喜欢你们的黑,我也可以去找我的不黑......可是,他的行为被人强有力的制止。有个声音悄悄的告诉他:不能叫。你怎么可以那样叫?你的话是叫不出口的。这么多的人,没人理你,人们会把你当作一个笑柄、看成一个疯子、说成一个怪物,说你脑子出了问题,别把你当回事......他绝望了!看来真的没有他的出路。他惟一可行的就是放弃他的所想,乖乖地闭上嘴,学着周围人的样,老老实实地沈在这黑漆漆里,忍着,熬着,慢慢地,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黑了。他默认了,决定放弃走出黑的理想,得过且过。可那双手还不罢休,在黑漆漆中向他伸过来。摸到了他的手,然后由手背缓缓地向上移,竟然移至了他的胸膛,摸到了他的心跳。他的心跳太快了,以至于被人窃窃的笑。他蓦地感到肩上沉重,像是千斤担子压下。他听得漆黑中有人叫他的名。柔柔地、酸酸地。那一声声的喃喃就象一排排的滔天巨浪,就要把他吞没进去。他惊恐不已......
“你怎么了?哲辉。真的病了吗?”
哲辉清楚地看到黑漆漆中,葛蓝依偎着他,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手抚着他的胸,柔情似水地注视着他。
“我这是在哪?怎么黑咕隆咚的?”
“傻瓜!我们来看电影。电影院能不黑吗?”
“我几时说要来看电影了?”
“你睡着,我们拖了你的手,你就跟着来了。怎么了,额有点烫?”
哲辉推开葛蓝。说道:“我不舒服,我回去了。”
哲辉大踏步地往放映厅外走。
就在推开门的那一剎,他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迎面,有两个人并肩而来。
哲辉看得膛目结舌。
亚雄竟出现在电影院的门口。身边还紧紧跟着郭菲吟。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4 较早前
第七章
1
哲辉跑得愈快,亚雄追得愈紧。哲辉不是亚雄的对手。
“听我说,小辉。”亚雄喘得厉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骗你。”
哲辉甩开亚雄的拉扯,边走边说:“难怪出去几个月都不给我一个电话。原来你也脚踩两条船。还‘奔马山鹰’的,都是骗子的鬼话。真恶心!”
“你给我站住!”亚雄大喝一声,真把哲辉给镇住了,“我是那样的人吗?这么多年来,我就差把心掏给你了,你还要我怎样?”
“不敢!谁敢把你个帅哥才俊怎么样?”
“好了吧,小辉,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吵?为什么我们彼此相爱至深,可总是要带给对方痛苦呢?”
“痛苦都是谁造成的?谁?到底是谁?”
“我也不知道郭菲吟搞得什么名堂?下午她通知我晚上有个会不可缺席。可屁会没一个,她却死缠烂打地把我拖来这里。我不是有意推了你的约来赴她的约。你信我好不好?小辉。”
哲辉无言以对。他感到筋疲力尽。
远远地,有女声喊着他们的名字追来。
哲辉不假思索,拉起亚雄就跑。
雨,不请自来,像个厚脸皮的客,来了就再不肯走。
哲辉拉着亚雄一路奔跑,竟跑到了“小红楼”。哲辉惊诧于自己的行为。停在门口,不知所措。
“还不进去,这是我们的家!”亚雄摸出钥匙开了锁。
哲辉接过亚雄递来的毛巾,擦着湿发。
亚雄煮了姜汤。很甜。
看着哲辉喝尽,亚雄松了口气,“小辉,我们是该好好的聊聊。昨晚,我所以不提,那是我不知该怎样提起。”
“是的。不能再等,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没时间?什么意思?”
亚雄的神经徒然紧张起来,有了份不祥的预感。
“亚雄,我已无路可走。我只有投降了。”
“你指和葛蓝交往的事?”亚雄稳定了神情,说道:“在国外的这些日子里,痛苦和仿徨始终包围着我。无论巴黎、还是威尼斯,我的脑海里无不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该如何面对你和葛蓝的事?当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心里花开结果,当然害怕会被别人瓜分。那是很痛苦的事。可是,看着自己的爱人在痛苦中挣扎,我的痛苦又怎么能够减轻半分。与其两个人痛苦,还不如两份痛苦一个人承担。小辉,我让步。我同意你和葛蓝往来。为奶奶、为妈妈、也为你。”
“这就是你的决定?”
“我别无选择。因为我不想你更痛苦。”亚雄取过睡衣披在哲辉身上,“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只交往不结婚,那是为奶奶。第二,可交往不可亲热,那是为我。小辉,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哲辉垂下眼帘,看着空了的茶杯,“谢谢你,亚雄。你终于肯为我让步。虽然只让了一步,我已经感激不尽。可事态的发展已经超乎了你我的想象。我决定投降,是真正意义上的投降,而不是虚与委蛇。因此,我只能最无奈地通知你,你的两个条件已经过期。你既已让了一步,只得再请你让第二步、第三步......”
哲辉不忍心再说下去。
亚雄鄂然以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经过期?你的第二步是什么?第三步又是什么?”
哲辉感到前所未有的难以启齿,因为自己要说的话前所未有的要伤害对方。但是,他不得不讲。讲出来,会伤一个人。不讲出来,却会伤更多的人。
“亚雄。在我说出以下的话后,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亚雄感到事态严重。
哲辉抬起头来,表情凄然,“求你狠狠地揍我。那样,我会好受些。”
“到底出了什么事?”亚雄猛地抓住哲辉的臂膀,生怕一下子失去他,“我们已经承受了太多。不怕再多一点。快说,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哲辉不敢面对亚雄,怕看他的眼,“我已经答应家人,和葛蓝结婚!亚雄,春节我就要结婚!”
像是五雷击顶,亚雄整个人被打垮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承认眼前的事实。
窗外,风猛雨猛。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玻璃依然发出怪异的声响。听来恐怖。
“不!这不是真的!我不要听到这些!”亚雄猛烈摇动哲辉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同意。不许你那样做。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柯亚雄一个人的!”
“亚雄,冷静点,你冷静点好不好?”哲辉带着哭声恳求。
“滚你的蛋。这个时候我还怎么冷静。几个月来,我经历了痛不欲生的煎熬,做出了事与愿违的决定。本以为,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可现在你告诉了我什么?我让的那一步已经使我苦不堪言。可你竟然还要我让第二步、甚至第三步......这绝对办不到!小辉,结婚的那一天,你要么从我身上踏过去,要么你就先把我杀死,否则,你休想会有那一天。”
哲辉惊恐地看着亚雄的眼睛,分明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亚雄的眼里,露出重重冷冷的杀气。
2
葛蓝焦虑地望着窗外。盼着雨停。
在她对面,郭菲吟不时地用手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液体。若有所思。
气候无常。小咖啡馆里冷冷清清。
“他们会去哪儿?”看着门外漫天漫地的风雨,葛蓝想到也许正在风雨中奔跑的哲辉。这个雨夜突如其来的巧合,使本就单纯的她不得不感叹世界之小,“真没想到,你追求的那个男孩竟然就是柯先生?”
郭菲吟无奈的笑笑,“无巧不成书!我又怎么会想到,你老在我耳边像马蜂似地‘嗡嗡’个没完的好男孩会是亚雄的朋友史哲辉。他们两个是好兄弟。我们两个是好姊妹。姊妹爱上了兄弟。有意思。”
“原来柯亚雄的助手就是你?”
郭菲吟点点头,想着那个男人,“我很欣赏他。也很羡慕他。”
这一切,就像是一幕充满离奇的情景剧,许久,葛蓝还将信将疑。在她看来,眼前这位聪明绝顶事事都不甘人后的好友和那个出色的男孩匹配,可谓旗鼓相当珠联壁合,“我想,柯亚雄的事业里有了你这样一位得力助手,他未来的成就必将更大。你们要做的‘会展中心’定会誉满天下。”
郭菲吟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情绪。她将杯口滴落着的水珠快速抹去,自言自语道:“助手?是不是永远都只能站在成功主角的背后?誉满天下的那一天是不是很难有人记得她们的名字?......”
葛蓝探过身来,很是迷惑,“菲吟,你在嘀咕什么?你好象藏着什么心事?你和柯亚雄还合得来吧?”
郭菲吟怔怔,迅速恢复了常态。一种足以使人意识紊乱的笑容又堆满了整张脸,“我们很好。你刚才说什么?誉满天下?放心吧,一定会的。亚雄的确很优秀。但我一定要争取超过他。我会做得比他更出色。这次‘会展中心’的设计至关重要。很可能就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我会好好把握的。”
“你会的。你那一副精明的头脑一定会帮助你成为一名享誉世界的建筑设计师,会出很多杰出的好作品。”
她们聊着。窗外的雨仍然在不知疲倦地倾泻。
郭菲吟呷了口咖啡,牵出了她感兴趣的话题,“葛蓝,你和我是大学里的同学,虽然只同窗了一年,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依你看,亚雄和你那位男朋友之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葛蓝手支住下巴,眨着眼皮子,“也许兄弟之间闹矛盾了吧?他母亲说他们近来常吵架。哲辉话向来不多,我也没敢问。”
“可吵架的原因是什么?”郭菲吟挖空心思,“就这么把我俩撇在一边,他们跑了?”
“瞧你,像是在吃哲辉的醋?”葛蓝天真烂漫地笑了,“同学之中就数你顶鬼顶机灵,敢想敢做敢爱敢恨。我明白,柯亚雄的确是个出色的男人,你也正在为你心有所属的计划一步步地努力。我支持你。我看,我们‘校花’手心里的男人哪个跑得了?放心,柯亚雄早晚会乖乖就范。”
郭菲吟把视线转向窗外,喃喃道:“就怕计划没有变化得快。”
“什么变化?”葛蓝不解。
“没啥。”郭菲吟甩了甩长长的秀发,一身的自信,“从小到大,我的努力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除非在我眼里他们成了一堆垃圾。这一次,也不例外!”
3
屏幕上,股市行情闪烁变换,哲辉的思绪亦如股票走势跌宕起伏。
整整一周,亚雄音讯渺茫。哲辉不断地拨他的电话,不断地盲音。
哲辉苦守在“小红楼”里等待亚雄的出现。可是,亚雄竟像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样一处家的存在。
哲辉明白,他在恨他!而且深深地恨!
4
冬季,街道旁的梧桐树枝桠开始光秃。
文秀进进出出,拖着一身的疲惫。脸上,容光焕发。
葛蓝不是念叨着要去看家俱,就是一个劲地催促装修工早日进场。
哲辉不闻不问,百事不管。
他不想看到文秀的忙。那种忙,像是正在套向他的紧箍咒,愈套愈紧。他不想听到葛蓝的声音。她的声音,像一道道催命符,念得他透不过气来。
下了班,哲辉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把回家的时间尽可能地向后拉。拉到他看不到母亲的忙、听不到葛蓝的声音。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5 较早前
5
周五收市后。哲辉下定决心:去设计院找亚雄。
刚出交易所,哲辉一眼发现了正在证券大厦前踱来踱去的咪咪。
咪咪的目光不时地投向对面医院的大楼。他神色憔悴,肤色蜡黄。穿一件旧款的茄克,长发散乱。形象与以往反差之大令哲辉吃惊。
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肚子的委屈有了出处,咪咪泪“哗”地下来了。
“哲辉,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哲辉心生愧疚。近来的纷纷扰扰已然使他疲于奔命。
他把咪咪拉过一旁,生怕被同事瞧见。
“这次我怕是劫数难逃了!”咪咪的泪不禁,“为了证明给自己看,我一把把地吃药,还去医院打点滴,谁知咽炎至今不见好转。这几天,我四肢的肌肉突然出现了游走式的酸痛。还有,你看我嘴里的溃疡不是一处,你看......”
咪咪最大程度地拉开自己的嘴巴。
“现在我做什么都没了意义。就连洗脸刷牙我都觉得没有必要了。一个连命都快没了的人,还要讲究什么形象?现在对于我来说,面临的不是我最害怕的衰老、也不是找不到自己喜欢的‘BF’,而是死亡!是死亡,哲辉你明白吗?我天天都往医院里跑,拼命上网查资料,不看则已,愈看愈怕!”
“也许是你多心?或是巧合?”哲辉想安慰咪咪几句,“你站在这里,是刚从对面的医院里出来还是想进去?”
“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我好想去做血检,可在这犹豫了半天,我还是没敢进去。”
“我陪你去。”
“不!我没有勇气面对结果。”
“没有人说你一定就感染了‘HIV’,你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这样下去,‘艾滋’没要你的命,你自己倒先躺进棺材里等着了。”
“别,别提那些字眼,我受不了,”咪咪极度恐惧地摆手,“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说不吉利的话。这些天来,我不敢看电视,电视里竟会有那么多‘爱’的台词。我不敢读报纸,怕看到有关‘艾滋’感染率和死亡率的报道。我好怕......昨天,我年迈的母亲来看我,给我买了条新毛巾来。我一看,差一点吓昏过去。”
“你妈好心好意的帮你换条新毛巾又怎么了?”哲辉有点莫名其妙。
“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咪咪的唇在颤抖,面色发紫,“那毛巾上赫然印着一只大大的羊头!羊牌。”
“羊头羊牌的又怎么了?”
“你还不明白?‘羊’不就是‘阳’吗?”咪咪拉着哭腔,“凶兆啊!我去血检一定是阳性。哲辉,我的末日到了!”
“你不能勇敢地面对血检,你这一生都会背着沉重的十字架,你背得起吗?”
“血检,那无疑是对我生与死的宣判。何况,真的感染了‘艾滋’,药那么贵,我哪吃得起?也只有等死的份。”
哲辉又气又急,“你不敢血检又提心吊胆,接下去怎么办?”
“我......”咪咪停了片刻,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去酒吧、去‘渔场’,我要天天找人做爱,我要把‘艾滋’传给更多的人,让他们陪我一起殉葬!......”
哲辉惊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你吗?咪咪。你怎会变成了这样?”
咪咪惨然一笑,反问:“我想吗?谁想变成这个样子?是谁让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谁啊?”
哲辉拿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话继续安慰面前这个已经饱经了沧桑炎凉的男人。
“哲辉,你知道吗?昨天,我看到妈妈,眼泪再也止不住。我真想抱紧妈妈,在她的怀里大哭一场。把我这些年这些天来的一切统统哭出来......可我不敢。怕让妈妈伤心。她已白发苍苍。哲辉,我活得太累、太痛苦了......”
哲辉无语。
自己何尝不也一样?白天,面对家人、面对朋友、面对同事......努力地“塑造”着自己的形象。夜里,为感情神伤。亚雄爱他,他的爱像冬日里的火把,足以把他的生命点亮融化。自己本应该牢牢紧握这把火,可是,这把火带给他光明和温暖的同时,也带给了他灼痛和恐惧。他怕自己会在这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受伤、甚至毁灭。
那个雨夜,亚雄的眼神使他感到了一阵阵地颤栗。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东西。哲辉想阻止它的发生和继续。但,此时此刻,他已没有了这样的能力和信心。
哲辉的眼前,真正的冬天来临了。
为了让咪咪轻松一下,哲辉拉他去附近的“越南餐厅”。还没坐下,电话铃响。
“亚雄在哪?他的手机怎么老是关机?”李世基的声音像黑夜里没有生命的幽灵飘飘忽忽地传来。
哲辉亦是无奈,“这些日子,他像躲避瘟疫似地躲着我。”
“别再闹了!”李世基自言自语地说道:“你们还能在一起,为何不多加珍惜?到有一天,你们再见不成的时候,吵也没机会了......”
哲辉感觉李世基的口气不对,忙问:“出什么事了吗?李老师。”
李世基俨如一个声嘶力竭的孤魂要把自己的悲凉融入长夜。
“哲辉,请转告亚雄。一个小时前,祖峻他......走了!”
6
看到祖峻冷若土灰的面庞,哲辉整个人都在悸颤。
空荡荡的大厅里哀乐低徊。李世基怀抱祖峻的女儿小可。沉默。小可低着头,小手把玩着一只祖峻吃空了的药瓶。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她毫不知情。
时间已到,有人来推祖峻的遗体去火化房。
正在这时,亚雄手捧一束白菊出现了。
亚雄眼圈发黑。像是几天几夜都不曾睡过。
伸向火化房的信道很长。空气在这里凝固。
李世基抱着小可,哲辉站在亚雄的身后,目送着他们的朋友被一步一步地推远,去走完他这一生屈指可数的最后几步。
哲辉感到冬的寒冷在这一刻几乎要把他吞噬。他的视线模糊,脑海中惊现恐惧地一幕:那车上躺着的不是祖峻。而是自己!
是自己?
哲辉以手掩面,想挡住那令他窒息的幻影。但他的耳边却有一个声音不间断地大声喝道:生存和死亡就像一张纸!脆弱---单薄---剎那成灰。你不是也想到过死吗?你也会有这一天!每个人都逃脱不了这一天!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你,何以自处?
哲辉发现:李世基没有哭。
哲辉问李世基:“小可怎么办?没了父亲。”
“我就是他父亲!”李世基的语气低沉,却坚定。
“您决定收养她?”哲辉不无担心,“您太太和您女儿......”
“小可也是我的女儿。祖峻在不在都一样。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决定。没有。”
李世基离开的时候,深情的凝视着哲辉和亚雄。目光充满期待。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6 较早前
7
亚雄刚转身,哲辉叫住了他,“聊聊好吗?”
亚雄想了想,点点头。
他们沿着殡仪馆外的大道往海边方向走。沿途,冬青树虽被修剪过,依然张扬着生命的活力。
亚雄走在前面,哲辉跟他身后。他们早以习惯了这样的顺序。
沉默太久,哲辉有种压抑不下去的冲动。
“亚雄,我知道你还在恨我。我了解你,有两种情况会让你长时间的沉默。一是失望。二是失败。我想,失望和失败我都给了你......”
亚雄没有停步,继续向着海的方向。
海在他们面前出现。正是潮起。混浊的浪汹涌地冲击着堤岸,发出喧嚣的吶喊。
亚雄在一块礁石上落坐。面向大海。海风掀起了他的风衣,吹散了他的头发。
“小辉,你我最喜欢看海。你曾问我这世间莫非真有一种世外桃源?要不,怎么会有‘海市蜃楼’的出现?”
“你回答我,那都是些繁华美丽的幻影。不是真切的现实。幻影会破灭,她只能带给人一份短短的遐想和兴奋。风乍起,一切就都不复存在。”
“就像你和我。”
“我们不是‘海市蜃楼’。”
“我们彼此相爱,弥深的爱恋,以为我们的爱可以打开天地间所有的枷锁,能冲破前路上一切的阻隔。我们彼此拥有,疯一样的占有对方,妄想彻底地营造我们自己的生活,真的就以为手里紧紧的抓住了想要的东西。可是,这一切都是多么的不真实,多么的不牢靠,只点点的风浪就足以打碎多年来的一切。美好是幻影,是经不得风吹的。”
“你在怪我,我明白,”哲辉把目光移向脚底涌动过来的浪,“可是,当我看到在病榻上苦苦挣扎着的奶奶,听到母亲不断地哀哀相求,亚雄,你说,我还能怎么做?我清楚地知道,结婚,会使一个男人受伤。他是多么的爱我、需要我。可是如果抗婚,却会有两个女人终身遗憾、死不瞑目。我曾想到过死。可我的死却又要给这世上三个我最亲的人带来巨大痛苦。两边都是爱我而我深爱着的人。我,该怎么做?亚雄,你教教我?”
亚雄回头,逼视哲辉,“这许多天来,我的心在油里煎,我的身在火上烤。是你在我这里架起了火,沸腾了锅。国外几月,我用一生中最大的勇气说服自己,用最不可思议的行动证明自己。因为我爱你!因为你是我整个生命的核心!没想到,你轻而易举地否定了我的努力,竟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用我心里流出的血去染红你踏入婚礼的地毯。面对着眼前的一切,请问,我还能再说什么?我只有沉默。长时间的沉默。谢谢你,还记得这一点。是你,让我的感情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彻底失败,于是,我只得沉默。是你,使我对未来充满了看不到希望的失望,于是,我只得沉默。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
浪一排排地涌。灰蒙蒙地云亦在头顶上涌。
“看到祖峻被推向那条长长信道的尽头,我们难道不更应该好好的珍惜感情吗?我说的不仅仅只是爱情,”哲辉把手覆盖在亚雄的臂上,“我们都不想伤害彼此,对吗?就算我求你。在面临人生最难以逾越的障碍前,亚雄,能帮帮我吗?”
亚雄的眸子定格在哲辉期盼的目光里。停了很久。
“亚雄。求你帮我。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面对哲辉仰起的脸,亚雄潸然泪下。
“小辉,如果这海水能够停流,我才允许别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给我一个星期!一周后,我会给你答案。”
在哲辉的记忆中,这个男人,落泪,还是第一次。
8
一周,满打满算只有七天。
七天,在岁月的长河里微乎其微。
七天,在有些人心里,像是一个世纪。
9
地铁进站后,哲辉险些乘错了方向。
明天,他就要给他答案了。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一刻,哲辉忐忑不安。
收市后,葛蓝打来电话,说褒了“鸡丝香菇粥”等哲辉回家。说那粥是哲辉最爱吃的。其实,那是亚雄的最爱。
车刚起动,哲辉视线里蓦地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另一个男孩子拉扯在一起。像是发生了争执。
哲辉睁大眼睛看去,竟是“失踪”已久的凌飞。
车不留情。渐行渐远。
哲辉懊悔没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团团的疑惑密密麻麻地缠绕了他的思绪。
如果说凌飞只是为了和凌末然怄气才迟迟不归?可他对自己的父亲向来很崇拜,父亲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是因为父母的离异?可他从帐号中私提三万多块钱的行为又该如何解释?......
凌飞身旁的那个男孩怎会如此眼熟?他是谁?可惜,哲辉只看到他的背影。
他和凌飞究竟在干些什么?
哲辉满腹狐疑,遍寻不出原由。
试了多次,哲辉终于拨通了凌末然的手机。
凌末然告诉哲辉,他派手下的人寻找凌飞已经几十天了。帐号里被取出的钱款增加到了六万多。凌末然要求证券公司立即封存凌飞的资金帐号。得到的回答是:除非凌飞本人或警方的需要,证券公司无权向凌末然提供这样的服务。凌末然只得命人在交易时间内全天候地把守在证券公司里。
事态愈演愈烈。哲辉不禁为那个稚气未脱的男孩捏了把汗。
寒冬来临了。所有的惨雾愁云都像是要压下来。
这个肃煞的冬季,每个人的命运都到了一个临界点,都将何去何从?
10
刚进家门,葛蓝兴奋地迎上来,挽住了哲辉的胳臂。
“‘康复中心’的主管部门派人来了!他们经过调查,认为我们反映的情况属实。很多病人都有过类似我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遭遇。他们已经撤了那个流氓院长的职,还准备对有关人员进一步追究责任,并且决定给予我们物质上的补偿。哲辉,我们胜利了!”
葛蓝抑制不住快乐。几乎跳了起来。
总算听到了一个好的消息,哲辉脸上现出一抹久违了的笑容。
“哲辉,谢谢你!”葛蓝绵软的手握紧哲辉,柔情似水地说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不但没有嫌弃我们母女,还给了我妈无私的理解和宽容。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高兴。想到就要陪你度过一生,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我感到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葛蓝容光焕发的表情,哲辉看了心酸。为她、亦为自己。
葛蓝踩着轻快的步点端了热气腾腾的“鸡丝香菇粥”上来。一个劲地催哲辉多喝。
文秀笑咪咪地说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自古以来哪个男人身边不需要有个好女人?小辉,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吧。你是男人,要懂得疼爱蓝儿,她就要成为你老婆了!”
文秀的话,哲辉听来五味杂陈。面对“鸡丝香菇粥”,脑中,想着另一个人。这粥,他才最爱吃。
明天?他就要给出答案了。那将会是怎样的决定与选择?
这一夜,在哲辉的印象里:一生都没有过的漫长。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7 较早前
11
哲辉赶到海滨时,亚雄坐在礁石上,凝着眉,遥望着海天一线。长长的烟灰,在不尽的海风中飞散。
海浪躁动不安,此起彼伏地涌来。远方,有艘巨轮正缓缓地靠港。
哲辉感觉这一刻静得能听到亚雄的心跳。
春节将至。他的“大喜之日”就要来到。过了那一关,他和他又将会如何?
“又涨潮了。”哲辉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冬季的海风好冷。电台预报说北方有寒流要过来。”
亚雄深深地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风冷哪里比得过心冷,季节的寒流哪里比得过心的寒流。”
哲辉明白亚雄的话意。
“事到如今,我只得请求你的谅解。”
“谅解?一颗流血的心,给一团棉花只能掩盖它的伤口、能抚慰它的痛吗?”
“在来的路上我已想过,对妈和奶奶,我不能不孝。对你,也不能违背我当初的诺言。亚雄,只要你摇头,我决定铤而走险。”
“走险?怎么走?”亚雄诧异。
“我想不顾一切地拖下去......”这是哲辉无奈又无奈之举。
“拖到哪一天?”
“我也不知道。拖一天算一天吧。奶奶已时日无多。”
“你拖过了奶奶这一关,拖得过妈妈那一关吗?”
“我不敢想......”
“就算你又拖过了妈妈那一关,你拖得过亲朋好友同事邻居那一关吗?”
“这......难道就没有我可走的路了吗?”哲辉无望地盯视亚雄,“亚雄,你不是说今天要给我答案的吗?”
亚雄站了起来,往海滩前走。海水一波波地向他的脚边冲。浪花飞溅,扑上了他的鞋面。
“回国后,我曾表达过要向你让步的决定。那个决定,是我在烈火中煎熬出来的结果。为了你,为了奶奶,我宁愿自己背上十字架,坠入痛苦的深渊。你知道,这一步,我让得多累多苦?但是,你却断然宣判了这一步的无效。你的胃口太大,一步远远不够。你要的是两步、三步......你在我流血的伤口上竟又撒上了一把又一把的盐。难道这就是我的小辉?”
哲辉看了眼亚雄,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我问自己,小辉怎么了?你最爱的人到底怎么了?莫非他不再爱我了吗?莫非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要逃避我的借口吗?”
亚雄背对着哲辉,手微微有些颤,摸索着取出烟,失手,烟被海水卷走。
“那天,我们在这片海的身边送走了好朋友祖峻。那条通向火化房的长长信道让我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很多。有往事、有未来、更有眼前。看到老师欲哭无泪,我的面前出现了奶奶、妈妈、也出现了你......也就在那天的这里,你仰着脸向我索取你想得到的答案。我看到了你那一刻的眼神和表情。那是种什么样的目光和表情?她让我再也无法自持。她揉碎了我的心,召唤出我的眼泪。也就在那一剎,答案其实已经落定。为了奶奶、为了妈妈,更为了你,我让步!我决定再让第二步!”
“亚雄......”哲辉情难自抑,伏上亚雄的肩。
“你这样靠着我的肩已非一次。在你痛苦烦恼的时候,你总是来借我的肩膀。我感到幸福!也感到了责任!此刻,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我觉得我的肩太重!小辉,如果有一天,我的肩再也无力承担我们的未来,那该怎么办?”
哲辉把脸偎在亚雄宽阔坚实的肩上,紧密地,生怕一眨眼真的就会失去这个男人、失去这个依靠。
天色,悄无声息地暗下来。铅灰色的云大朵大朵地从头顶上掠过。
哲辉的记忆里,每每自己最仿徨无助的时候,亚雄总会运用他的智能为他解题释疑。现在,他仍然需要他的智能,这种需要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迫切。
“小辉,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你想了解我如何退后这第二步,”亚雄回转身来,目光充满期待,“如果我的计划需要你的付出,你能为我做吗?你能做得到吗?”
“你要我怎么做?”哲辉迎着亚雄的目光,毫不避让,“你说吧。我愿为你为我们做一切!”
亚雄的脸上现出一丝悲喜交加的表情。他用极富男性磁力的嗓音字字千均地说道:“你可以和那个女人结婚,为了病重的奶奶。你明白吗?为了奶奶和妈妈这两位你最爱的女人,我不再反对。但是,奶奶百年一过,你必须立刻和葛蓝离婚。立刻!寻找一切理由解除你和她的婚姻,这是为我、为最爱你的我。行吗?小辉。这就是我要退的第二步。为了我们还有未来,你必须这么做。要知道,为了你和你家人的幸福,我已退走了第一步和第二步,我决不再退第三步。决不!”
哲辉想开口说话,一股腥咸的海风呼啸着扑来,封堵了他的嘴。哲辉感到浑身无可抗拒的寒冷。
“小辉,你离不开我,你需要我这个男人对不对?”亚雄浓重的眉纠缠在一起。
哲辉仿佛置身于性命攸关的考场,面对着严厉苛刻的考官,他只想快快交卷、快快离开。
“亚雄,你说,我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8 较早前
第八章
1
哲辉不敢看墙上的挂历。时间的指针正前所未有地急速掠过。似流星,一闪而逝。坠落毁灭。
哲辉仍然很晚才回家。家里每个人的笑容和忙碌都像是一层层的负担叠压在他身心之上。
葛蓝问他喜欢哪一种颜色的窗帘,他答无所谓。不就是保护隐私吗。隐私?想起这个字眼哲辉就反胃。没有窗帘更好。
再往后,买何种款式的家俱?拍哪样套式的婚照?喜宴请多少桌亲朋好友?......哲辉总是一句话:随便。
好在葛蓝也不喜欢繁琐礼节。为了奶奶,一切从简。
文秀发自内心地过意不去,叨念着:委屈了孩子们。
在文秀的一再催促下,哲辉特意挑了一个大早和葛蓝去注册登记领结婚证。
刚出登记处的门,哲辉就急着去了交易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婚礼定在大年初一。一个黄道吉日。
2
除夕夜。
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一片大过一片。光秃的梧桐枝桠上挂满了薄薄的六角形的雪花。
凌末然来给哲辉家人拜早年。
哲辉问起凌飞。他支支吾吾吐不出话来。
哲辉想起那天地铁里的一幕,感觉有点不妙。追问。好半天,凌末然语出惊人,“飞飞回来过。和我大吵了一架。跑了。现在渺无音讯。”
哲辉的心“怦怦”直跳。他害怕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会发生在凌飞身上。就像一把火,将被这个少不更事的玩火者引向他身边所有的人。
他想起了凌飞身边那个似曾相识的男孩,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使得凌飞为他神魂颠倒、一意孤行?
“我的手下在一家迪厅里找到了飞飞。他正和几个男孩疯玩。我问他都和些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他说是网友。我问他为什么提走了那么多钱?他说朋友有困难帮帮他。几分钟的时间,他的手机像个没头苍蝇叫个不停。我要他留在家里哪也别去。可他执意要走。我把他锁在房里。没想到,他竟跳窗跑了。”
哲辉心寒。“情”字当头,有时,人真的会不由自主。
“飞飞自小缺少母爱。最让我担心的是......”凌末然欲言又止。
“您担心什么?”哲辉害怕那个名词会冷不防地从凌末然嘴里蹦出来。
“哲辉,你和飞飞关系不错,平日里你就没发现什么?”
哲辉觉得身上的血在乱窜。张张嘴,答不上来。
凌末然前脚刚走,郭菲吟后脚来找葛蓝。
哲辉听得两人在新房里说笑。郭菲吟说起“会展中心”的设计眉飞色舞。说亚雄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扑在设计院里,每天都挑灯工作到夜半三更,工作刚刚过半,已经好评如潮,这次,她又从亚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她愈发地崇拜亚雄,发誓日后一定要超过老师,还问新房是不是亚雄帮着设计的?
葛蓝一个劲地夸赞郭菲吟。说她美丽动人又古灵精怪,哪个男人都逃不脱她的手心。还开玩笑地问哪天能看到她和亚雄的新房?
她俩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哲辉心里压不住的烦燥和厌恶。心想:这就是女人?
这几年的除夕,亚雄都会出现在哲辉家。这似乎已成了惯例。就像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钟点打过了七下,文秀有点着急,“亚雄怎么还没来?小辉,你去个电话催催。蓝儿还留了小郭在家里吃饭呢。”
哲辉本就为亚雄的迟迟不现身而心烦意乱。听得郭菲吟留下,满心的不舒服。他明白,这个女孩,是听说那个男人要来才留下的。
哲辉拨通电话。亚雄竟以工作忙而推辞。哲辉就差在电话里给他跪下了,亚雄才点了头。
哲辉站在梧桐树下等。
雪花轻轻柔柔地撒在他身上,钻入他脖颈。
哲辉心想,自己这么费心耗力地求他来,不是给他和那个漂亮又充满挑战性的女孩制造机会吗?
哲辉的脑海里徒现:有一天,亚雄真的成了郭菲吟的俘虏。这个英俊潇洒肌肉发达的男人落入那个美丽新潮性感风骚的女孩的温柔乡里,还由得他翻身吗?想到某日某夜亚雄一览无遗地把他男性的身体展示给他之外的另一个人,无论男女,他都受不了。
还好,亚雄只是闷头喝酒,绝少开口。
文秀惊奇地问:“亚雄,今天你好酒量!是不是看到小辉大喜临门高兴啊?”
亚雄抬起醉意朦胧的眼帘,自言自语,“高兴,高兴,能不高兴吗?”
郭菲吟不住地给亚雄添菜,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酒过三巡,亚雄对文秀道:“老家的爷爷去世了。要我回去。明天,我不能参加哲辉的婚礼了。”
在坐的人惊讶!大眼望小眼。
“几时得信的?怎么没听你说起?”郭菲吟一脸的疑云。
“刚来的电报。没办法。爷爷很疼我。”
文秀不无遗憾地喃喃:“怎会这么不巧?偏偏小辉大喜的时候......”
“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亚雄低着头。频叹。酒早已把他的面色染红。
这顿年夜饭,大家吃没吃饱,只有自己知道。
郭菲吟执意要送亚雄回家。哲辉嘱葛蓝想方设法的把她留下了。
临走,醉醺醺的亚雄在哲辉的新房门前停下脚步。环顾了良久。
哲辉扶着亚雄下楼。楼道黑黑。
亚雄右臂勾着哲辉的脖颈,脚步踉跄,满嘴的酒气在哲辉的面前飘荡。
哲辉小心翼翼,生怕踩空从楼梯上摔下去。
下到底层,亚雄突然右臂发力,一把搂过哲辉,不由分说,唇压了过来。哲辉不及反应,亚雄灼热的舌和有力的手已开始横冲直撞。他的身体猖狂地在他的身体上摩擦。生怕这扑天盖地的寒流会把他身体里的热情卷走。哪怕就是在这狭窄漆黑的楼道里他也要展开他男人的昂扬,向他证明他的存在和不可战胜。他要他明白一个道理:他,随时随地可以拥有他。因为,他有这个资格。
这是一个寒流来袭的雪夜的除夕。他和他,两个男人,还在一起。紧紧地,抱在一起。
稍倾,哲辉担心路人过往,想推开亢奋中的亚雄。
亚雄的手竟停留在哲辉的腹下,不忍释放。他的目光迷离,甚至还带着一份悲壮,“明天,它还属于我吗?过了那一夜,它是不是会变得很脏?”
哲辉好不容易叫到了TAXI。
亚雄刚想上车,哲辉问道:“你爷爷早在你小时候就已过世了,对吗?”
亚雄怔了怔!回过身来,看着哲辉,现出一抹苦笑。
还有两个小时,新的一年就要到来。
文秀和奶奶各自睡去。葛蓝想留夜,直说门外的雪太大。哲辉装胡涂,送她出了门。
空落落的新房里,哲辉伫立窗前,凝视着黑夜里漫天遍地的飞雪,心思纷乱。
明天,一切都将不复往昔。对他来说,那是个关口。他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过。可是,即便咬着牙挺了过去,后路又将如何?那不是一日一时的关口,也许就是一生一世的考验。
哲辉愈想愈怕。心里一片茫然。
桌上定在震动档的手机显示来电。已经挂断。哲辉一看,竟是亚雄。
回拨,盲音。再拨,还是盲音。
哲辉有些坐不住。悄悄出了门,径直去往“小红楼”。
3
公寓里冷冷清清。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长短不一的烟头。
亚雄不在家。
哲辉找了几处始终不见亚雄的踪影。雪愈来愈密。他返回“小红楼”,痴痴地盼着门被打开。
手机铃响。哲辉心里一热。
是谢枫。在电话的那端扯着大嗓门叫,背景乱糟糟的一片,“哲辉,快打开电视。看今晚的除夕晚会。”
哲辉有点莫名其妙,不知谢枫意欲何为?
“哲辉,我就要出场了!我成功了!本想早点告诉你。可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因为是你给了我灵感,写了这首歌。再过几分钟,你就会听到我的歌。很快,新年的钟声就要敲响,就把这首歌作为新年和新婚的礼物送给你吧......”
哲辉楞了楞,快速地开了电视。
屏幕上果然出现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款款的上台。在柔柔的灯光里唱一首名为《黎明前回家》的歌:
是谁?在夜幕里徘徊,
是谁?在黎明前等待。
寂寞投入大街小巷,
背影留下几多无奈。
难道又要面对失败,
感情依然没有未来。
仰望冷月心生一问,
风雪漫漫何方驻爱。
花朵,谢了还会再开,
流水,总要汇入澎湃。
天堂有路我们去踩,
雷雨过后就有虹彩。
心莫流浪荒郊野外,
知音得遇茫茫人海。
君心如月把酒当歌,
回家的路你我同在。
雷鸣般的掌声中,一曲歌罢的谢枫眼里噙满了泪水,悠游的神情似已忘记了舞台的存在。
哲辉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他感觉到谢枫的歌声从未有过的动听。
......
心莫流浪荒郊野外,
回家的路你我同在。
......
哲辉产生了一种极强烈的冲动。他想立刻见到亚雄。在这风雪茫茫的除夕之夜。他不想让他孤单影只。不想让他独对青灯。尤其是这个除夕,更不能。
窗外的雪遮天蔽日。长长的街道行人寥寥。北方来的风带着哨声呼啸着掠过这个城市。这夜,每个角落都在过去,把现实换变成回忆。每个角落都在迎接,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
亚雄,回家吧!黎明就要到来。不要把自己放逐在冰天雪地的寒夜。回来吧!这是我们的家。这里有灯、有酒、还有挚热的身体。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9 较早前
4
哲辉没有等来亚雄。
哲辉终于等来了他的“大喜之日”。
整整一天。哲辉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耳边尽是白头偕老恩爱一生的甜蜜话。身体,筋疲力尽。
黄道吉日,天空却是灰蒙蒙,依旧有大朵大朵的云从头顶上掠过。薄暮时分,雪花更密。
奶奶和文秀心满意足地看着新婚夫妇,像是完成了一生最重大的任务。
葛蓝披红戴绿地忙碌,笑容灿烂如花,开在这个寒冷肃煞的冬季。
亚雄去了老家“奔丧”。哲辉拨了几次电话,得到的响应都是对方已关机。
闹新房的人绞尽脑汁的折腾这对新人。荤素皆有,花样繁多。哲辉的忍耐近乎极限。
人渐散去,哲辉蓦地感到顿然冷静下来的新房像是变成了一座冰窖。散发着不尽的寒意。
他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冷悸。
这是新年初一的深夜。黄道吉日。
远处,仍有隐约的爆竹声传来。时断时续。
盥洗室里,哲辉洗刷完毕。他想不出还可以继续干些什么?坐在浴缸边发起呆来。
四周静得可怕。像是所有时间都已停止等待,都在注视着这个新婚之夜里他下一步的行动。
哲辉没有勇气跨出盥洗室,这一步对他来说需要比别人多上几百倍的信心和热情。可他没有!他有的只是对未来一步步的茫然、厌恶甚至恐惧。
如果那间新房里正在等待着他的不是她而是他那该多好!哲辉想道。
这夜,那个男人在哪里?在做什么?这个冰天雪地的寒夜,对他来说是何其残酷、何其的不公平。
这个夜,对自己而言难道公平?难道还不够残酷?
哲辉再拨亚雄的手机。这一刻,哪怕听听他的声音或者彼此宽慰几句,自己的下一步也许会多一些力量。
盲音。还是盲音。
一个小时后。
哲辉失去了继续呆在盥洗室里的所有理由。带着必须和无望走了出来。
葛蓝早就上了床。
哲辉匆匆地宽衣解带、匆匆地拉开被的一角、匆匆地钻了进去。
哲辉的脑海里徒现出一扇门:门内散发出阴暗潮湿的气息,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腥烈,一声声的惨叫由内而外......
恍惚中,这扇似曾相识的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
葛蓝把头轻轻地靠了过来。一副缠缠绵绵的样子。
“哲辉,你看我身上有啥变化?”葛蓝的声音很柔,柔得能让人醉去。
哲辉看了看小鸟依人的新婚妻子,茫然地摇头。
葛蓝娇羞地捶哲辉,“枉费了我的一片心意。你们这些男人,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葛蓝朝自己的头发指了指。
哲辉恍然大悟!曾几何时?葛蓝竟蓄起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哲辉想起第一次和这个女孩见面时曾毫不客气地说过女孩应该长发飘飘的话。
这一刻,哲辉的心思被狠狠地抽动。
哲辉想打开电视驱散房里使他窒息般的静寂,葛蓝用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脸贴上了他的胸。
哲辉感觉有一股挡不住的潮水正浩浩荡荡地向他涌来,很快就要将他彻底淹没。虽然他惧怕这奔腾而来的洪流,但他却无法抵抗,更没有抵抗的理由。
葛蓝柔软若绵的皮肤紧贴着哲辉。
她的皮肤和那个男人的皮肤在感觉上实实再再有着本质的区别。哲辉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葛蓝在他耳边不停地喃喃:“你是我的男人!我的老公!我的丈夫!我要你只爱我一个人!......”
哲辉的血瞬间涌动。可惜!只是瞬间,又复凝固。相反,他有了种极不自然的别扭。这种别扭,他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他的记忆里,某个场景某个人也曾向另一个人说起过这些话。不过,那是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自己!
葛蓝,这个柔情万缕的姑娘,此刻,正把她的柔情一缕缕的搓成绳,一圈圈的绑缚着身边这个从恋人变成丈夫的男人。牢牢的扎紧、打结,随他怎么也脱身不了。
哲辉被葛蓝的绳索绑缚的透不过气来。浑身此起彼伏像是正被点着火。他的确在努力,想把这星星点点的火苗燃起来,变成熊熊的火焰,点亮这个夜,别使这夜太过漆黑寒冷。可是,任凭他竭尽全力,火把总是不能高高地挺举起来。他,始终进入不了角色,胜任不了举起火把的重任。面对着滚滚涌动的潮水,他无力自持......
“别!不要!”哲辉猛地翻身坐起,大汗淋漓,“对不起!对不起!不行!我太累了、我太累了......”
哲辉忽然想起来了:那记忆里透着腥冷、令人毛骨悚然的门内不正是他和他去歌乐山旅行时参观过的“中美合作所”吗?
那四十八套美式刑法?还有那些受刑的人们?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49 较早前
5
这个城市,还从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昏天黑地。
面对恶劣的天气,人们有点无所适从。
汪涛不无担心地看着亚雄,看他一杯接一杯地用酒猛灌自己。他明白,今天是大年初一,哲辉新婚之夜。他没劝亚雄。他很清楚,劝也没用。
茶吧里空落冷清,印证了中国人的传统习惯。汪涛并没指望在这样的氛围里赚钱。他只求能避过家人要他尽快结婚的唠叨得个耳根子清静。
有个年过四十满脸麻子的男人走到亚雄的身边坐下,对着亚雄嘀嘀咕咕?亚雄不置可否地盯着他看,稍倾,“哈哈”大笑起来,挥舞着酒瓶指手划脚。
汪涛怕出事。忙走过去。
亚雄一把拽住汪涛的胳膊,布满血丝的眼睛咪成了一条线,笑声放肆。
“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哈!太有趣了!”亚雄酒气冲天,“他说他为我倾倒,他喜欢我......他,想和我上床。上床?汪老板,听明白了吗?”
汪涛扶住舌已打结的亚雄。
“哈哈,睡觉?真好!都想睡觉,都去睡觉了......”亚雄伸出胳膊看表,“喏,深更半夜了,睡了,正好是睡他妈觉的时候。”
亚雄摇晃着身子,酒气罩了汪涛一头一脸。
汪涛心里了然。哲辉的新婚大喜,亚雄的冰天雪地。
“亚雄,我了解你对哲辉的感情。你应该明白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也许哲辉比你更难做更痛苦。他前有阻力、后有压力,一个人承受煎熬。在这个时候,他多么需要你的支持和理解!你这个样子,哲辉看了会有多难受?”
亚雄的眼睛在汪涛脸上停了片刻,想说,没说。一转身,再度大笑起来。
“汪老板,你看我手里拿得什么?酒,是酒。告诉你,酒可是个好东西。他不会离开你,在你找不着人睡觉的时候它能陪你,它能让一切烦恼痛苦统统去他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蛋......”
亚雄一个趔趄,几乎跌坐到地上。汪涛刚把他扶起,亚雄大嘴一张,吐了他一身。
“我送你回去吧,你醉得不轻。”汪涛拉了亚雄就走。
亚雄甩开汪涛的手,吼道:“滚蛋!谁说我醉、醉了?你知道吗,我自由了。自由多好,一个人,想和谁上床就和谁上床。再也没人管我。唠唠叨叨,我早烦够了。不让我抽烟,不让我熬夜,骂我老气喘,说我大臭脚......好了,管别人去了,没我的事了,没了......”
亚雄的眼角滚动着晶莹的泪花。他一把推开了汪涛,踉踉跄跄地出了“火鸟”。
午夜后。天上的雪还在飘,地上的雪结成了冰。
亚雄晃晃悠悠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雪钻进了他敞开的衣领,贴上了他热血奔涌的胸膛。他似乎忘记了这是个寒风肃煞的冬夜,直想把自己的衣服统统扒光,让冒火的肉体得到彻底释放。
“怎么,想脱衣服?”
背后有人问。亚雄醉眼朦胧地看去。
“你、你不就是刚才那个想和我睡、睡觉的人吗?”
“哎!别说的这么难听,”方才茶吧里主动和亚雄搭讪的麻子男人腆着个大肚子笑着,脸上的皱纹被一根根拉了出来,“是关心你的人。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想和你交个朋友。我一路跟你过来,怕你迷路。”
“扯蛋!”亚雄大手一挥,“别你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玩走过场。关心我?屁!你是关心我的鸡巴对不对?你是不是也想问我‘做1还是做0?’‘有没有地方?’......哈!我问你,你,你跟了我一路就只想和我睡觉?”
麻子男人像只看到了“天鹅肉”的“癞蛤蟆”,头点个不停,“有没有兴趣?”
亚雄展开一个顽皮的微笑,把嘴凑了过去。麻子男人以为亚雄想和他接吻,忙欢欢喜喜地迎上。亚雄嘴巴一张,喝道:“滚蛋!”
麻子男人吓了一跳,知道没戏,转身就跑。
“站住!”亚雄叫住了麻子男人,转过身去,背冷冷地对着他,“我跟你走。”
“癞蛤蟆”捡着了“天鹅肉”,乐得一蹦老高。
车开了多久,亚雄全然不知。
他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一双手时不时地摸他的脸、摸他的腿、摸他的那个东西......
他感觉被人扶下了车、扶进了房、扶上了床......
亚雄的眼前有一个影子徒现,直勾勾地瞪着他不肯离开。
他对影子说你还来干吗?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有一张温暖的床在等着你。雪有多大,你们的床就有多热。有一双手会摸你的脸、摸你的腿、摸你的那个东西......你不再是0!你成了她的1!笑话!你怎么可以是1?你做得了1吗?可你的身边有了个0,她成了真正的0!她要逼迫你做她的1!0?真的很难做?不就是被压在下面吗?你老说我压疼了你,好,我也让你压我一回,你狠命地压,把我这辈子压你的全还我......
“哇!看不出,你这么男人味的也是0?”
亚雄正和影子对话,“癞蛤蟆”跳了进来。三下五除二,亚雄被扒了个精光。麻子男人看得眼都直了。
迷迷糊糊地,亚雄看到影子生了气、不再理会他。他想抓住他,紧紧地抓住,生怕他转眼不见,“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来啊!你狠狠地压我!狠狠地压!”
“好好好!我等不及了!我要进去了!”麻子男人欲火焚身,迫不及待地对准了目标。
影子双眼怒视,痛不欲生地看着亚雄。亚雄知道自己一定做错了什么,才会使他如此伤心气恼。
麻子男人浑身充血,急不可耐地就要直挺挺地插入。
影子失望至极,掉头就跑。他哭了!亚雄清晰地听到了他无声的哭泣。这一夜这一刻,亚雄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在抽搐、他的心在流血......
不能让他痛苦地离开!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快!去把他追回来。
亚雄猛然翻身坐起,发现了赤身裸体的自己,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怎么到了这里?”
亚雄明白了影子痛哭的原因。他一把推开麻子男人,抓起自己的衣裤破门而出。
“小辉,回来!......”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0 较早前
6
阳光重临大地,已是月后的事。
冰封雪裹中,梧桐树并没死去。就等春风拂过,便又新芽吐蕊。可是,今年的春风却迟迟未吹,相反,北方有一股新的寒流又要光临。
奶奶咳嗽不止。整夜无法入眠。文秀和葛蓝轮流看护。葛蓝心疼丈夫,不让哲辉熬夜。
从蒋医生处回来,文秀告诉葛蓝:奶奶情况凶险。
奶奶倒是没事人一个。精神稍好,就拉过葛蓝,用手抚她的腹,关心着曾孙何日能光临史家。
哲辉不再很晚回家。但总是疲惫不堪的样子。
这天晚饭后,哲辉正陪奶奶闲聊,厨房里传来“啪”地一声,吓了他一跳!
洗着碗的葛蓝感觉一阵天昏地暗,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7
蒋丹萍神情严肃地问哲辉:“你妻子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你知道吗?”
哲辉发怔!摇头。
葛蓝急了,“小时候听外婆说我有点心动过速,可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不过,近来我常有浑身发麻心要跳出来的感觉。”
蒋丹萍瞄了眼哲辉,说道:“婚前,可能你们都没注意这个问题。症状也不明显。如今,家庭压力,加之还要照顾病人,心脏开始提抗议了。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注意休息,放松心情,不要人为的给自己增压。另外,夫妻生活要......克制。还有......”
蒋丹萍没把话说完,待哲辉出门取药时追了出来,悄悄告诉哲辉:“是遗传。她的心脏非常糟糕。比想象的要坏得多。最好......你们不要有孩子。那样,对她很危险。”
葛蓝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门外蒋丹萍的话,就像听到了一颗重磅炸弹爆响。意识被炸得模糊一片。
没有孩子?怎么可以?他和哲辉的感情怎么可以没有一个结晶?
硝烟弥漫里,葛蓝再度看到一张皱纹密布哀哀期盼的脸,在苦苦挣扎中等待着她的答案。
8
亚雄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顾不得饥饿疲惫,关了手机,住进设计室,整个身心完全扑在“会展中心”的最后设计上。这项任务,已进入倒计时的冲刺阶段。
亚雄的忘我,郭菲吟看得可怕。在她眼里,如今的亚雄工作起来疯狂着魔,就像是和谁过不去似的。郭菲吟想乘此机会表示一些对这个男子的特别关心。谁知亚雄不冷不热概不领情,弄得郭菲吟芳心忿忿。在她的经历中,还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这样藐视她的存在。
她正有气没处泄,葛蓝打来了电话,说有极要紧的事找她聊。
“正好,我这一肚子的闷气没处倒呢?就倒给你吧。”
9
春寒料峭,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身体顶不住了。
送奶奶住回医院时,哲辉看到蒋丹萍无奈地摇头。
奶奶觉察出病情的严重性,拉着葛蓝的手直说自己等不到曾孙出世的那天了。
奶奶能否熬过这个春天,大家没敢想。
蒋丹萍对奶奶关心有加。哲辉几次想开口询问他们可能在何处有过的一面之缘,但,终究作罢。
葛蓝愈发消瘦。自从母亲转去新的“爱心之家”后,哲辉和她去探望过多次。对那里的环境和服务都很满意。
哲辉注意到了葛蓝黑色的眼圈,看着她家里家外一身揽的辛苦,怜惜与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现在,她是他的妻子。虽然,他动足了所有可以起用的借口逃避做“丈夫”的义务,面对妻子柔情万缕的爱意,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完成本应由他扮演的角色,即便一次次地失败或不称职。许多次,面对妻子愠怒和不满,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在战场上永远打不赢的败将,愧对江东父老。近来,葛蓝突然提出弃哲辉用避孕套改为自己服药。哲辉没有反对。目前不考虑生育是他的坚持。这里面有他的私心,为他和亚雄的日后,也考虑到葛蓝日益严重的心脏问题。总之,套也好、药也好,在他和她之间使用的频率绝对不高。
数天后,亚雄来看奶奶。正赶上奶奶昏昏沉沉地睡着。坐了不多会急着回去,哲辉送他出门。
“你怎么知道奶奶又进了医院?”哲辉问。
亚雄像是充耳未闻,岔开了话题,“现在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病是第一位的,其它,日后再说。”
亚雄的话哲辉一知半解,他不无怜惜地说道:“工作不是拼命,看你瘦的,脸色这么差。”
亚雄没说什么。高大健实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哲辉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跟他去的渴望。这样的感觉像是已经压抑了几十个年头。
哲辉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娇美,火辣、大胆。想着这张面孔天天和他厮守在一起,哲辉腾起一股巨大的醋意。黑漆漆的夜色里,他仿佛窥见亚雄抵挡不住那个女孩的凶猛进攻,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她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洋洋得意地欣赏着他健实的身体,占有着他的脸、他的大腿、他的那个东西......
天啊!哲辉狠命地甩头,双手掩面。他恐惧极了。
今年的春天是奇怪的。风依然刺骨,寒气依然逼人。
这个春天,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路真的走到了终点。
昏迷中的老人睁开眼来。她想给病床周围的人们一个笑,可是,她的努力没有成功。
蒋丹萍告诉哲辉,这是老人的“回光返照”。有什么未了的交代这是最后的机会。
哲辉和文秀泪眼相视,一肚子的话都哽在了喉头。
葛蓝紧握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手,泣不成声。
“奶奶,您要挺住!您一定会给蓝儿一个机会。因为,蓝儿还欠您老人家一个承诺。”
奶奶会意地看着葛蓝,转而又失落地垂下眼帘。一种巨大的对生命无可奈何的悲哀震撼了所有的人。
“不,奶奶,哲辉和蓝儿没让您失望!”葛蓝把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手揽进怀中,语气激动。
众人不知道葛蓝想说些什么?屏息敛气地望着她。像等待世界大战的爆发。
“奶奶,哲辉没让史家失望。我们已经有了......我怀了哲辉的孩子、怀了史家的后代。这可是您朝思暮想的最大心愿啊!奶奶,您可以安心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葛蓝的宣言惊呆了!
哲辉和文秀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哲辉猛然想起了葛蓝“弃避孕套改为服药”的建议。明白了葛蓝的一片苦心。
亚雄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李世基推了推他,说道:“大喜,这是大喜事。奶奶一定会看到小宝宝出世的那一天!”
奶奶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从洞开的鬼门关前给拽了回来。她竭力打起精神,眼里满溢出幸福的光芒,嘴角抽动,想说些什么,又似乎感觉再没这个必要。
奶奶走的这夜,月穿云而过,满天星斗闪烁。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0 较早前
10
奶奶被缓缓地推向长长信道的那一端,渐行渐远。这一端,送行的人们默然无语。
哲辉又站在这里。
长长的信道。通向另一个深不可测的幽冥世界。不久前,就在此地,他们送走了好朋友祖峻。此刻,又诀别亲人。很多人已经去了。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个被一步步推去的人。到那个世界里去和他们相聚。这是不由自主的事。
岁月如梦。生命无常。哲辉想道。
回程。凌末然驾车。
车厢变成了一个没有生灵的空壳,机械地行驶。
小可在李世基怀里睡着了。哲辉傻傻地凝视着她睡熟香甜的脸,思绪纷乱。葛蓝疲倦至极,把头偎在年青的丈夫肩上。郭菲吟紧靠着亚雄。亚雄仰在椅背上,闭着眼。
车停“小红楼”,亚雄下车。临走,朝哲辉点了点头,说了句:“保重!”
郭菲吟急忙跟下。
李世基招呼哲辉坐到自己身边。轻声告诉哲辉,他已参加了“援藏志愿者”活动。明天就要出发。
“去西藏?”哲辉感觉突然。
李世基看了看怀抱中的小可,说道:“我妻子像是已经觉察到了我的秘密。这些日子我们始终处于冷战中。我明白,她是考虑到孩子才不向我提出离婚的。”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
“也是为了小可。她现在最需要我。三年后,我们还会回来。”
凌末然把车泊在哲辉家楼前。
哲辉问起失去联系已久的凌飞。凌末然张口骂道:“别提那个小兔崽子!”
11
哲辉在毗邻国际机场的墓园里为奶奶选了一块面向大海的墓地。四周塔松青葱。
奶奶骨灰落葬的这天清早,葛蓝心脏病又发。哲辉力劝葛蓝在家卧床休息。葛蓝去意坚决。
哲辉提意:为了葛蓝的“生命安全”去拿掉孩子。
葛蓝的回答却再一次使哲辉膛目结舌!
“其实,为了让奶奶心满意足的离开这个世界,怀孕,只是我不得已而编织的一个谎言。哲辉,我错了吗?”
三天后。
哲辉打通了亚雄的电话,急于通报这个对他和他来说也许都“求之不得”的消息。
亚雄听完了葛蓝善意的“谎言”后,许久都没出声。过了好一会,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哲辉的心吊在了半空中。他不明白亚雄的“不是时候”指意什么?从他若有所思的语气里,哲辉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哲辉心神不宁,请了假在家。
傍晚,有人在楼下大叫“哲辉哥!”
哲辉探头一看,不是别人,竟是“失踪”已久的凌飞!
12
“我还以为留不住你了,”汪涛见哲辉和凌飞进了“火鸟”,跑过来打招呼:“去日本了吗?凌飞。”
凌飞摇头,始终不敢正眼面对哲辉。
汪涛离开后,凌飞一把拽住了哲辉的手。紧抓不放。
哲辉清楚地感到凌飞的手在颤抖。
“救救我吧!哲辉哥。我出事了!”
“怎么了,看把你吓的?”
“我......对不起爸爸。我害了他。”
“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直羡慕哥哥和‘BF’的感情。好想也能找到一段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爱。我天天吊在网上,出没于每一间聊天室,见了数不清的网友。可是,不是对方貌像恐龙我不喜欢,就是喜欢的人只想和我做那事......时间长了,我也不抱希望了。”
“你想告诉我你上厌了别人的床?”哲辉讽他。
“‘419’,对我来说它很新鲜。”
“你不就喜欢新鲜吗?”
“开始觉得挺刺激,可以和很多人做......后来,愈来愈觉得没劲,外面又不干净,心里空荡荡的。可一到夜里,走在街头,霓彩耀眼,灯红酒绿,看着人群来去匆匆,总盼着有个喜欢的人能好好地爱我。”
“你不是找到一个了吗?”
凌飞把头愈埋愈深,“起初,我被他的帅气折服。他对我亦极其热情。我们彼此相见恨晚。”
“于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你竟离家出走,连你父亲的话都全然不顾,还私自从帐号里提款?”
“当时,我被爱字冲昏了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我们买名牌服装、在五星级酒店开房,去国外游玩......直到我爸派人把守在证券公司里,真相才渐渐浮出水面。钱用完了,他对我的态度也开始变了。他和他的朋友们骂我、打我、逼迫我......”
“为什么?”
“他们说,我爸是大老板,有的是钱。要我爸拿出十万名誉费。”
“名誉费?什么意思?”
“如果我爸不给他们钱,他们就要公开我搞同性恋的事,就要把我爸的名声搞臭,让我爸身败名裂。”
“岂有此理!”哲辉拍案而起,义愤填膺,“这是敲诈!”
“他们限我三天后交钱,否则,就对我和我爸不客气。”
哲辉感到事态紧急,“你爸知道了吗?”
“我没敢回家。哲辉哥,你救我!”
哲辉冷笑道:“他们岂是你爸的对手?”
“问题不在这里,”凌飞的脸刷地红了,“他们手里有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
“是,是那种照片。他们偷拍的,干那事的照片。”
凌飞灰头灰脸。
哲辉真想扇他一巴掌。
“哲辉哥,这事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否则,我没脸见他。”
哲辉陷入茫茫然之中。
他理解凌飞来找他的用意。可如果不及时和凌末然通气,那伙人真的闹起来对凌末然来说无疑是危险的。
哲辉和凌飞正云里雾里,有个人影从他们身后一闪而出。
哲辉一脸的惊讶!“谢枫,你怎么来了?”
“我都听到了,还等什么?报警啊!”谢枫带着一顶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遮掩了大半个脸,“对付这种败类没有别的办法。”
哲辉犹豫,“可这种事警察会管吗?他们大多对我们持有偏见。”
“法律并没把我们排斥在外。只要我们不犯法,为什么不使之保护自己呢?我想,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
哲辉和凌飞面面相觑。
“火鸟”里,歌声悠悠地流淌。像朋友间的细语。正是谢枫的《黎明前回家》。一遍又一遍。
门外,夜色如墨。偶有车灯扫过路面,明灭转瞬。
哲辉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凌飞:“那天在地铁里,看到你和一个相当标致的男孩拉拉扯扯。他的背影很熟,似乎在哪见过?”
凌飞回想,“哦!大概是他不让我回家的那次。哲辉哥认识他?”
“他叫什么名字?”
“沙华。”
“是他?‘小沙发’?”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1 较早前
第九章
1
凌飞终于踏上了回家之路。带着一腔勇气。
谢枫和哲辉长吁了口气,步出“火鸟”。他们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行。
哲辉的脑海里有个身影挥之不去。
被沙华拋弃的咪咪,还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他向前走的每一天的每一步都写满了艰难。
哲辉决心:一定要说服咪咪去做血检。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
“哲辉,对不起。我知道时,奶奶已经走了。”谢枫带着歉意的口吻。
哲辉感慨:“先人倒下了。好在你这匹黑马终于腾飞起来了。”
谢枫从挎包里取出一只蓝色牛皮纸袋。哲辉明白了谢枫的来意。
“哲辉,每当我唱起《黎明前回家》就会想起你,想起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夜晚。如果没有你,我谢枫的黎明可能会来得很迟。这只蓝色的纸袋我一直珍藏着。那一天,我从你手里接过的是你的一片情意。今天,我还给你的不仅仅是三万块钱。我对你的感激和心愿都装在这里面了。”
“这是你的努力。如今你红透了大江南北,还记得我这个昔日的朋友。这就够了。”哲辉接过牛皮纸袋。有点激动。
谢枫把脸从哲辉身上移开,慢慢转向夜幕下的远方。
“还记得前面那家歌厅吗?以前你常带我去那里唱歌。那时我很穷,却很羡慕那歌厅里一流的音响设施和歌唱的氛围。为了让我过足歌瘾,你总是善解人意地‘请’我陪你一次次前往。我明白,心里,你很珍惜我这个朋友。”
“往事何必再提。”哲辉淡淡说道。
“不对!”谢枫回头,紧握哲辉的手,“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背叛我们之间的友情,更不会泯灭自己心中那份对美好真爱的默默坚守。”
“可是,你坚守这份没有结果的感情,值吗?何况你现在红极一时。”
谢枫仰视着苍穹中的一弯冷月,说道:“真爱的种子在哪块土壤都能生根发芽,至于会不会开花结果并不是多么重要。哲辉,你只管一心一意地随你的爱而去。别管我!就让我独守对你的爱恋,保留一份甜蜜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憧憬!好吗?”
正说着,手机的铃声像个第三者,不由分说地插了进来。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是亚雄,“我想和你见个面。”
“现在吗?”
“现在。”
“很急吗?”
“很急。”
2
哲辉回到“火鸟”。
亚雄正和汪涛聊着。亚雄没刮胡子。
汪涛神秘兮兮地说道:“正好你俩都在,我先透个风。用不了多久,我可能也要步哲辉的后尘。”
“你也要结婚?”哲辉顿感惊讶。
“没办法!家里人盯得太紧!压力太大!不过,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那种。先卖个关子,谜底到时自然揭晓。”
望着汪涛离去的背影,亚雄喃喃道:“都疯了!”
哲辉和亚雄陷入在沉默中。这种沉默,发生在这个时刻,使他们如坐针毡。
茶吧里,歌声像春夜的风一浪浪推来。仍然是《黎明前回家》。谢枫的成名曲。
“刚才,你和他在一起?”亚雄指了指音箱。
哲辉没有否认。
“你借钱给他的事我都知道。我不想怪你。”
“我错了吗?亚雄。”
“我没那么说。只是,你太善良,过于感性。这恰恰令我担心。”
“事到如今,你还在担心什么?”
“正因为事到如今,我才愈发的焦躁不安。每天每夜、分分秒秒,时光在改变着我们身边的一切。如果我再不把握今夜,也许明早醒来,昨日的拥有都将彻底不再。如此想来,我怕极了!小辉,是时候了!”
哲辉茫然不解地看着这个自己深爱不已的男子。看着这张轮廓分明的面庞。他的一切曾使他热血奔涌。
亚雄目光炯炯,直射对坐的哲辉。
“在送别奶奶回来的路上,我突然地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说不清它源自何方。我前所未有的害怕。像是有个声音在我耳边提醒我,看吧,用不了几时,你的他就会被那个女人彻底的俘虏。不仅仅只是那个女人,还有他身边的一切,都在时间的河流里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他。一点点一滴滴,很快,他就永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辉。你也永远别再想他重回你的怀抱。多么可怕的一幕!不,我决不让这一幕活生生的在我身上上演。决不能!为了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我不能再等!在这场争夺战中,我必须立刻行动。前人已逝。小辉,该是我们抉择何去何从的时候了。”
亚雄的话,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哲辉明白,炸响的一天到了。
“你不会忘记我为你退走的那两步吧,为了奶奶和你。当时,我说过,我决不再退第三步。小辉,这证明你还爱我的第三步,现在到了该是你走的时候了!”
“可,可我该怎么走?”
“别忘了你对我的允诺。我只问你一句,你还爱不爱我?”
“这还用问吗?”
“那就好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依靠吗?那就请你听我的,”亚雄拉高了语调,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和她离婚!”
“离婚?”哲辉惊问。
“对,马上。我不能再等。”
“理由呢?”
“无需什么理由。只要你想回到我的身边。”
“平白无故,如何向周围的人们解释?”
“看,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你开始犹豫了?你开始动摇了?小辉,这极要不得。”
“总得找个借口吧?对妈妈,对她。”
“借口不难找。她不是心脏出了问题吗?”
“对,蓝儿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她再也不能尽一个做妻子的义务又不能成为一个母亲,这条理由够不够?”
“你听谁说的?”哲辉心头发颤!眼前倏地晃过郭菲吟的影子。
亚雄咪着眼,冷冷地看着哲辉。
“你还有多少隐瞒我的事?本来,那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我无权过问。但是,只要你还持有我的爱一天,它就不单单是你们俩的事。小辉。我这么说,你不反对吧?”
哲辉无语。头深深地埋下。
“快行动吧,小辉,没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熬。”
“可,我怎么......”哲辉如梗在喉。
亚雄双手拽紧哲辉的胳膊,神色紧张,“天!你果真犹豫了?你果真动摇了?......”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1 较早前
3
近来,葛蓝行为有些异常,连去“爱心之家”看母亲都懒。哲辉嘱她去蒋医生那看看。葛蓝推说可能没睡好。
葛蓝没去上班,睡了一下午。傍晚,强打起精神做了“鸡丝香菇粥”等哲辉回家。
文秀从外面回来,见葛蓝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问道:“心急慌忙地,你这是要去哪?”
葛蓝边走边答:“亚雄突然打来电话,说今天他生日,哲辉在他那喝得酩酊大醉,直叫我的名字吶。我去接他回家。”
“奇怪,亚雄不能送他回来吗?”文秀纳闷。
4
为了亚雄的生日,哲辉出了交易所就直奔花店。黄玫瑰是亚雄的最爱。
亚雄破天荒地穿了条牛仔裤。胸大肌把毛衣绷紧。刮了胡子。下巴泛着青光。
哲辉好生奇怪地看着亚雄,有点不适应。
亚雄做了几个小菜。开了瓶香槟。两人对坐而饮。
哲辉的心七上八下,恐亚雄重提离婚的事。亚雄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即将完成的“会展中心”的设计。
几杯酒下肚,两人红晕上脸。
亚雄有些把持不住,上来搂住哲辉,把灼热的唇送给哲辉。
又一次最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体的气息、实实再再地触摸到他健实的肌肉,兴随酒起,哲辉心湖荡漾。他把许久以来对这个男人累积起的热望凝聚于双臂,紧紧环抱亚雄,像重新得回了属于自己的所有。
在哲辉的体验里,亚雄是真正的男子汉。他的爱、他的性都像是电闪雷击,总是让他惊心动魄,酣畅淋漓。他想象不出还有哪一个男人能胜超亚雄。在他眼里,亚雄总是最棒的!棒的无可挑剔!
哲辉强烈地感到了酒精在亚雄体内的张狂,以至使这个男人处于迫不及待地状态。动作粗暴。哲辉诧异,亚雄完全没有了过渡,就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勇士举着高高飘扬的旗帜直插被占领地的核心。
哲辉的血涌上头顶。他看到居高临下的占领者插下旗帜后正准备高唱凯歌......
但,就在这时,门“砰”的被推开了!
葛蓝五雷轰顶!僵尸一般地站在门口。
她怎么敢相信,眼前所见活生生的一幕竟不是来自于“天方夜潭”的荒诞故事!这真实场景里明明白白有她年青的丈夫!
那是她的丈夫,她称他为“老公”。可是,这一刻,她蓦然发现她的“老公”和她竟像是源自同一个人。
他和她多么的相象!
葛蓝夺路而逃。
葛蓝拚命奔跑、发疯样地消耗着自己的体力。她跑进了雨里,跑入了夜色,只想让倾泄的雷雨把自己意识中的一切统统荡涤干净。
今年的春雷比往年来得早、来得汹。
路边的电话亭前,葛蓝浑身透湿,目光呆滞。她筋疲力尽,感觉心脏就要狂跳出胸。剎那间,她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脉动脆弱得再也经不起一阵风、一滴雨的吹打。
葛蓝极度恐惧地用手抚着自己的心跳,竭力劝慰它放慢速度。
四周空旷冷寂,唯有雨丝无情地抽向大地。
葛蓝的脑海混沌紊乱。她无助地抓起电话机,下意识地投入了硬币。
“喂!菲吟,我能去你那吗?......”
5
葛蓝穿著郭菲吟很不合体的睡衣,蜷缩在沙发里。
郭菲吟像个没头苍蝇在屋里来回的走,仿佛一个丈量平方后准备讨价还价的二房东。
“我的天,简直就是恶梦!怪不得我一次次的进攻,他都刀枪不入。原来如此!”
郭菲吟表情冷漠,在黄色壁灯的反射下,显得异常怪异。她若有所思地踱着步,不时地瞥一眼六神无主的葛蓝。
“没想到我们母女的命运竟如此悲惨,就像前世犯下过重重罪孽,”葛蓝的泪像断线的珠子,“许久以来,我也曾对哲辉的行为起疑?他是我的丈夫,我敬他,不愿把那些龌龊的事强加在他的头上。他善良孝顺,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丑事?”
“可他已经做了。他欺骗了你。”郭菲吟火上浇油,牙齿咬得格格响,“我们都被蒙在了鼓里,真可恶!更可笑的是你还自以为找到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现在看来,你我所做的一切岂不都太滑稽?”
葛蓝并没有附和郭菲吟的结论。她稍稍平缓了悲怨的情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为了奶奶和三代单传的史家,为了哲辉对我母亲的大仁大义与理解,我愿意牺牲一切!因为我爱哲辉爱这个家,我才不顾蒋医生的一再警告,铤而走险地去怀孕......”
“你不要命了?”
“我想活。可是,我爱哲辉。我们如果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那我们的爱是不完美的。我们的感情维系也是不牢靠的。我懂,拴住一个男人的心,没有孩子是万万不能的!与其活在阴影里,还不如放手一搏。既然我爱哲辉,我们的爱就要开花结果。”
“史哲辉对不起你,你为他牺牲还有何价值?”郭菲吟手里拿捏着一只无锡小泥人,一用力,小泥人的手脚掉了下来,“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葛蓝摇头。突发事件面前,她显得心乱如麻手足无措。
“打掉孩子!和他离婚!”郭菲吟狠声说道:“这种变态的男人。就是再好,要了何用?”
葛蓝惊异地抬起头,反问:“你不也对亚雄敬爱有加吗?”
郭菲吟愣住!沉吟片刻,冷笑道:“哼!以为他是什么清风杨柳,原来是这等货色。恶心!可惜空有了一副好皮囊。现在对我来说他只是一堆垃圾。”
“你不爱他了?”
郭菲吟一把揉碎手里的泥人,拋出了窗外。
“对待垃圾,只有一个处理办法,就是---毁灭!”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2 较早前
6
哲辉像是陷入恶梦中醒不过来,梦呓连连:“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怎么会让她看到......”
亚雄出人意料地平静。他端了碗“鸡丝香菇粥”给哲辉,开导他:“你就在这住几天。这种事,想必她对妈不会乱说话。”
哲辉的手心始终在冒汗。他的意识空白,思绪烦乱。
夜半三更,他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去。搜肠刮肚地编理由。
接电话的是文秀。
“酒醒了!”文秀显得非常惊讶,“你也要出差?几小时前,葛蓝突然来电话说单位里有急事要她出几天差。奇怪?你们这小两口,出差都有缘。”
哲辉默然。也许这一生,葛蓝再也不想见到他。
人说春雨一场暖一场。而今年的春雨带来的是一阵阵冬的余威。
哲辉没有出门。他怕见人,甚至于怕夜色后的黎明。他感觉有无数双眼睛从四面八方向他射来。目光鄙夷嘲弄。
亚雄下班回家,脸色铁青。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临大敌。
哲辉询问,亚雄苦笑着摆手。哲辉看得出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件发生了。
翌日。午夜。
亚雄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天很冷,领口大开。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哲辉为他宽衣解带,一没留神,被亚雄吐了一身。
拂晓时分。
哲辉有窒息的感觉,从朦朦胧胧中醒来。
亚雄裸着胸,靠在床头抽烟。大片大片的烟雾笼罩在床前。
“小辉,我们离开这里。天亮就走。”
亚雄掐灭了烟头,果断地说道。
哲辉愕然!不知道亚雄的话因何而起。
“这个地方太可怕了!我们离开一段时间。等一切复归平静后回来也许更好。”
“你指的离开是什么概念?”
“几天、几月、或者......小辉,难道你不想和我结伴而行?”
“你是怕我无颜再见她?”
“不仅如此!”
“你的‘会展中心’也不管了?”
“别提他M的(不良语句被屏蔽)‘会展中心’!”亚雄蓦然腾起的怒火吓得哲辉无言以对。
亚雄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慢慢说道:“小辉,发生了很多事。这两天,对于我来说,设计院像是‘中美合作所’。我像是被绑缚在‘老虎凳’上受刑的难者。满院的人一夜之间都变了脸,看到我就像见了瘟神妖怪一般,避之唯恐不及。今天下午,院长把我叫去,命我把几乎已经完成的‘会展中心’的设计工作移交给郭菲吟。我向院长讨说法。他竟嗤之以鼻地对我说我们堂堂大都市的标志性建筑的设计者怎么可以是一个生理和心理都有问题的人,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齿笑。”
“天啊!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事怎么传进了设计院?”
“还有谁?还不是你那位贤惠多情的好太太!”
“蓝儿?不,她不会做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
“她不会,可有人会。”亚雄咬牙切齿,“可怕!人一旦展开恶的一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女人?水一样的女人,怎么狠起来比我们七尺男儿还要来得凶残辣手?”
“你指的是......”哲辉不敢想。
“正是她!那个师不离口、拚命追我的郭菲吟!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定是她利用葛蓝对她的信任了解了我们的事。她竟把这件事当作对我取而代之的武器。从而使她完全夺取了我几个月来的心血成果。这样的一个女人,哪个男人落进她的陷井,才是最大的灾难!”
哲辉语塞。几天来的重重风雨,压得他几欲窒息。他感觉天地间一切都在和他们过不去。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这样的压迫就一分种不会停止。
“小辉,我真的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我完了!我的事业彻底完蛋了!”亚雄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沮丧,“为什么我会这么失败?现在,我只有你。唯有你是我最后的拥有。这个时刻,如果你再离开我,那我生不如死。”
哲辉双手抱头,仿佛脑袋成了炸弹,随时会爆开。
“就算我求你了,”亚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个时候,不要离开我。我们天亮就走。去到天涯海角,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小辉,你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我走、要么杀了我!”
天亮后,他们上了路。不过,没有去到天涯海角。
他们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找了一所小平房租了下来。
为了避免亚雄痛苦,哲辉绝口不提离别了的故乡和逝去不久的往事。
哲辉几次悄悄打开手机拨家里的电话,都被亚雄制止。日子一长,哲辉明白,“出差”的理由已经不可能不伤害家中的母亲。妈妈一定为他的出走揪心。葛蓝一定为和他离婚劳神。总之,一旦他重回家门,家庭大战必将爆发。
渐渐地,亚雄察觉到了哲辉那根思家想家的神经正愈绷愈紧。他预感到这决非好事。很可能一不留意,这根神经就会把他最心爱的人毫无情面地从他身边拉走,使他真正地陷入到孤单影只的失败境地。不!他决不再让自己尝试失败的苦果。何况,哲辉是他一生的最爱!
三个月过去了。出门时带的钱所剩无几。
亚雄在一家送水站找到了一份工作。他没走驾轻就熟的路线。他不想亮出自己的身份。哲辉亦刻意地避开着“建筑设计”这四个字。他知道,那是亚雄的另一个痛。
哲辉不忍想象亚雄肩担背驮地把一只只水桶送上三楼、六楼甚至更高。心一阵阵痉挛。
哲辉找了几张登有招工启示的报纸。圈了几家前去面试。
路过市中心,看到一张赫然而立的巨大海报。一群小女生正对着海报上的俊男指指点点。
哲辉的视线瞬间定格。
那俊男不是别人,正是大红大紫的谢枫!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3 较早前
7
哲辉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谢枫演出的“体育馆”的后台。
保安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哲辉的请求。
哲辉无奈,返身想走。看到海报上那张熟悉的笑容,忍不住,打开手机,拨了号码。离沪后,他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怕听到手机铃响。
五分钟后,有位自称是谢枫“经纪人”的中年女人跑着来接哲辉。
谢枫刚下台,妆未卸,急急地迎了上来。
“原来你跑来了这里。大家都要急死了!”谢枫顾不得满手油彩,拉了哲辉就走。
女“经纪人”提醒谢枫记者们都在等着,还有赞助方的“庆功宴”。
谢枫无奈地摆手。哲辉见状就要告辞。谢枫伸手想拉住哲辉,一大帮索要签名的男孩女孩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哲辉悄悄地出了体育馆。迎面繁星满天。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踏上了回小平房的路。
哲辉哪里知道,背后,有一辆的士紧紧地跟上了他。
8
数日后,在一次送水桶上五楼时,亚雄伤了腰。
哲辉心疼至极,落下泪来,“我们回......回去吧?”
亚雄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哲辉力劝亚雄辞去工作。亚雄却拍他肩勾他鼻,说没事。
想着水桶压身一步步艰难上楼的亚雄,想着他昔日奋发有为的模样,哲辉为如今的爱人唏嘘不已。
这天傍晚,哲辉正褒“鸡丝香菇粥”,听得有人敲门,盼着亚雄的他飞奔着去开了门。
门开处,哲辉仿佛一脚踩中了地雷,整个人“轰”地失去了知觉。
凄冷的暮色中,有个人泪眼婆娑地站着,风尘仆仆。不是亚雄,竟是葛蓝!
夫妻俩相对无语。长时间的沉默。恍若时间凝固。
哲辉尴尬地抽动嘴角,示意葛蓝入坐。
葛蓝一把搂住了哲辉的腰,把脸贴在哲辉的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似有一肚子的委屈。
哲辉亦抑不住鼻酸,眼眶湿润。他轻轻撩开妻子被风吹乱的长发,仔细地端详着她。
突然,哲辉的眼球牢牢地锁定在了葛蓝的腹部,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在那个部位,他分明看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变化。这个变化,足以使他再无力承担对亚雄的承诺。
“哲辉,我的确是怀了你的孩子!一个你和我感情的结晶!”葛蓝把目光迎向哲辉,字字落地有声,“我深深地理解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那份渴望。那份渴望,也正是我的追求。不仅是为了奶奶,也为了我们,这个新的生命都是必不可少。当时,死神正分分秒秒地逼近奶奶。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蒋医生给我下了要命就不要孩子的通牒。面临着新生和旧我的两种选择,我庆幸,我选择了前者。你反对短时间里要孩子,也许有你的理由。我怕你会逼着我去做人流,才告诉你那是骗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谎话。”
“蓝儿,可你的心脏?......”哲辉关切地问。发自内心。
“你叫我的乳名,这还是第一次,给了我在你面前做妻子的感觉。”
“我、我不配做你的丈夫。在你面前,我不是个合格的男人。”
“你不是信缘吗?哲辉。当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时说你喜欢女孩长发飘飘的那一刻,我就有了情缘已定的直觉。自小独立的我一直以来就坚信这样的直觉。”
“这次你错了!”
“也许是,也许又不是。其实,心里,我早有疑惑。你我之间、你和他之间,太多的疑惑。直到亚雄生日的那一天......终于验证了我的这些疑惑。那一刻,就像是天塌地陷,我完全失去了方向......”
“对不起,蓝儿,我对不起你......”
“这样也好。最起码我们之间没有了任何秘密。只是由于我的单纯,害了亚雄,也逼走了自己的丈夫。我好悔!郭菲吟一心想出人头地,但我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择手段。对这样卑鄙冷酷的人,所谓的友谊已经走到了终点。哲辉,你们现在的境况都是我造成的。”
“不!这不是你的错!错不在你!”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是受害者!”
“蓝儿,我们......”哲辉拿出了万分的勇气,“我们离婚吧?”
葛蓝显得异常镇静。像是胸有成竹。她吃力地拉椅子。哲辉扶她坐下。
“我也无数次想到过离婚。和一个有着特殊性向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再坚强的女人都会忍受不了。一个个不眠之夜,我一次次地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那个男人?答案是肯定的。我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爱是无私和宽容!既然我爱那个男人,我就应该与他一起迎接风风雨雨的洗礼。不仅仅是甜蜜,还有苦难和错误。”
“何苦呢?也许穷尽一生都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不如,彼此放了对方,我也于心稍安。”
葛蓝给了哲辉一个微笑,“那天你和谢枫在体育馆的后台分手,谢枫派了人跟踪你。是他把你的住址告诉了我。我彻夜不眠,思想再三。渐渐地,心里有了个强烈的愿望,就是要亲自来找你、亲自接你回去。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康复中心’的谈话吗?既然你能够理解我的母亲,难道我就不可以给你一份包容吗?哲辉,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努力?努力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我......怕是不可能!”
“我已下定决心,用我一个做妻子的全部柔情帮助你走出这种病态的误区,帮你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哲辉,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哲辉别过头去,不敢正视葛蓝伤感哀求的眼睛。
“不可能的!这一切都无法改变!很久以前,我也曾用了极大的努力试图改变自己。但,终究还是失败了。现在,我已筋疲力尽,更没有余力再去改变什么。”
“日久生情,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感情和感情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
“对他,是发自内心的爱,就像你对我。对你,是呵护是朋友是亲情。在你这里,我完成不了一个表里如一的丈夫的角色。”
“我不服输!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丈夫。哲辉,回去吧!我们回家!回到我们的家里你就会获得做一个丈夫的感觉。”
“不,我没有勇气再面对你们。”
“逃避不是办法。你可以逃出家门、逃离故乡,甚至逃去国外,可你逃得出这个世界吗?”
哲辉无语,呆坐在椅子上。他的脑海中潮起潮涌,浊浪滔天。
葛蓝笨重的身子慢慢地伏下,脸埋进哲辉的怀中。
“回家吧!你是我的丈夫!我的老公!为了爱,我们共同努力。我相信,爱,可以改变一切。我们从头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说着,门被“!当”一声冲开,一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光临冲断了他们的谈话。
“不好了!柯亚雄出事了!”
来者是一位学生模样的男孩。他告诉哲辉亚雄连桶带水地从楼上滚落下来,被送进了医院。
哲辉拨腿就走。
葛蓝要求一同前往。哲辉认为葛蓝不去为好。一为亚雄、二为有孕。他嘱葛蓝不要乱走免伤胎气。自己去去就来。
男孩引路。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私人的小诊所。
亚雄躺在一张简易小床上,右腿上了石膏。
哲辉急得眼泪直淌。他抚着亚雄的腿,心如刀割。
过来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告诉哲辉:亚雄必须先在这观察几天。这段时间对他一定要全方位的护理。
看到亚雄打满绷带的腿,哲辉想起了还在小平房里等待着他的大腹便便的妻子。
出门时忘带了手机,哲辉想抽身回去安顿一下。刚起身,手被亚雄紧紧握住。
亚雄闭着眼,眉深锁,嘴角抽动了一下,说道:“别离开我!求你!”
黎明过后。
哲辉的手仍被亚雄紧紧握着。哲辉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心始终在微微发颤。
哲辉牵挂着小平房里的葛蓝,不知她昨夜如何度过。这个时候,又不敢立刻将葛蓝找来的事告诉亚雄。怕他上火。
哲辉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钟敲过八点。窗外飘起了密密麻麻的雨丝。风把门打开,扑进来一股凉意。
亚雄疲倦地睡着了。
哲辉用最快的速度奔回小平房。但是,人去屋空。不见了葛蓝的踪影。
哲辉在屋里四处寻找,发现了葛蓝遗忘在床上的手机。哲辉想看到葛蓝留下的只字词组。很遗憾,他失望了。
哲辉打开电话,想拔回家里询问,面前闪过母亲愤怒的表情。
他犹豫着关了机。
几天后,亚雄离开了那家小诊所。但,没有再回到小平房。
他说那小平房太过闷热潮湿,对他的伤腿不利。正好小诊所的女主人有一间堆药品的小屋,他们便搬了过去。
他们在这间仍然闷热仍然潮湿且散发着药物浑浊气味的小屋里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光。
秋天来了。
哲辉在一家小型超市里找到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
每天,哲辉要忙到很晚才能回去。亚雄总是拖着伤腿煮好饭等着哲辉。他们手头可以支配的钱很少。为了让亚雄尽快恢复体力,哲辉把带着的金项链当了。手上的戒指保留着,那是他的结婚纪念。看到这枚金灿灿的戒指,哲辉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葛蓝、想到妈妈、想到自己曾经工作过的交易大厅、甚至想起在故乡的一切。他几乎就想偷偷地溜回家,那怕只有几个小时,远远地,看上一眼许久不见的母亲、看上一眼大腹便便的妻子和她那日益隆起的肚子。那里面即将诞生的一个新的生命真真切切地是他的孩子、是奶奶至死都在期盼的史家的后代。如今,自己和这一切两地相隔,音讯渺茫。
深秋的天气,阴晴不定。
这天,哲辉下班刚上路,劈头盖脸地雨说来就来。
下了公车,哲辉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家”门前。刚想推门,屋内传出“砰”的一声,吓了他一跳!
“亚雄,你冷静点,难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哲辉惊讶不已!这分明就是谢枫的声音。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谁都别想把小辉从我手里抢走。她们不能,你也不能!”
亚雄的情绪激动,语气颤抖。
“亚雄,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很深。我的确深爱着哲辉。但,爱并不表示我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一堵墙。我不是墙!我是你们的朋友!你对哲辉的感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的透彻。在我的心底,早就断了哲辉从你身边来到我身边的念头。因为,他对你的爱同样执着弥坚。这一点,请不要怀疑她的真实度。我们的理想是要追求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很多人都在为此付出不懈的努力,甚至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耻辱,有的,还付出了生命......”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站在门外,哲辉似乎感觉得到里面那两个男子的心跳和呼吸。
“可我们毕竟融汇在这个大千世界里,我们要出门、要工作、要交际、要生活......我们还没有办法不顾忌亲人们的态度、同事们的目光、朋友们的议论,即便我们多么的勇敢和坦荡。但我们头顶上的云层还很厚、阳光还很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拨云见日亦非一日之功。退一步说,不为自己,也应该为家人着想吧!他们也要出门、他们也有朋友。如此看来,哲辉走的路,也就是我们大多数朋友不得不走的路。何况哲辉当时面临的困境和压力,我想你最清楚。”
雨点猖狂罩下,哲辉满面泪雨交加。
“你和哲辉离家出走,她的母亲大病一场,她的妻子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你一个人的痛苦,换成了她们两个人的痛苦。还有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亚雄紧张地追问。门外的哲辉心提到了嗓子眼。
“为了奶奶含笑九泉,也为对丈夫的一片情意,葛蓝冒着生命危险毅然决然地怀上了哲辉的孩子!一个新的生命就要诞生!”
“葛蓝真的怀了孕?”亚雄不敢倾听结果,“难道那不是一则谎言?”
谢枫摇摇头,语气坚定,“那是真的!”
“不!”亚雄像是突然受了巨大的刺激,疯一样地吼了起来:“这不可能!哲辉不可以有孩子。他应该完完全全地属于我。我不能让别人把他从我这里抢走。不管她们使用任何手段任何方式,都别想!”
“事实上,那个女人的确怀了哲辉的孩子。既然哲辉已经身不由已地被推到了这一步,亚雄,我们做人可不可以不要太自私?!你爱哲辉,你怎么忍心看着他受难?你爱哲辉,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合家分离、母亲身边没有儿子、妻子身边没有丈夫、孩子身边将没有父亲?你爱哲辉,你为什么不和他并肩风雨却带着他逃避?使他离开了亲人、拋弃了朋友、失去了事业......亚雄,在我眼里,你是个懦夫!你是个想要感情又不敢正视现实的自私的人!”
“够了!”
亚雄粗暴地喝断了谢枫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退到了悬崖边已无路可退的可怜虫,再不反击,全世界的人都将会嘲笑他。
“你有什么权利跑来这里对我指手划脚?你以为成了大明星就可以把小辉从我这里抢走?我明白,你机关算尽无非就是想和小辉上床。花言巧语的,骗谁?别忘了,我柯亚雄也不是等闲之辈。你刚才告诉我的你所做的那些事,我信。你可以派人盯小辉的梢,也可以把我们的住处透露给葛蓝,还可以花钱雇人满大街地找到我们。这些,恭喜你,你都成功了!可是,你以为你多聪明多能干。我老实告诉你,你和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同样都是枉费心机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你......”
“那天我下班回家,在门外清楚地听到了小辉和葛蓝的对话。那个女人竟然想带着我的小辉回家?她痴心妄想地竟然想从我的手里把小辉夺过去?哼!我略施小计就让她的计划破了产。”
“原来真是你在里面捣鬼?”
“NO!这不是捣鬼,这是爱!对小辉痴心不改的爱!”
“那个送信的男孩也是你派来的?”
“我打定主意留住小辉,决不输给葛蓝。我买通了那家小诊所的女主人、一个拜金如命的江湖郎中,请她配合我的计划。又花钱叫那个男孩去小平房报信。等到小辉的手紧紧地握在我的手里,我让那个男孩再返回小平房给葛蓝送信,说哲辉让她连夜先回去,他过几日就回来。没想到,葛蓝还真的挺着个大肚子披星带月地回去了......”
“你......那你的腿?”
“为了爱,这只是一个借口。”
门外,哲辉感到自己成了一具空空的壳,满溢着风雨中的寒冷。
“疯了!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真是疯了!你如何面对哲辉?”
“只有为爱疯狂的人才会有此爱的举动!这一点,小辉他会理解我的。”
“可你知道吗?你的一意孤行就要酿成无法弥补的后果。怀孕七个月的葛蓝,遭受了一连串的重创。心脏已经无法承载身心内外的重压。她现在进了医院,生命危在旦夕。亚雄,快清醒清醒吧!不能一错再错了!请你快快告诉我,哲辉现在到底在哪里?”
风雨中,哲辉仿佛看到天空中倏现一道闪电,带着坠落的星光划过。电光如利剑,就要把他劈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哲辉惊得魂飞魄散。他猛然张开双臂,想推开面前的黑暗。
亚雄和谢枫愕然回头,看到了门前落汤鸡一般的哲辉。
许久以来,哲辉的脑海里始终有片阴影浮出浮没,挥之不去。他不敢想、亦不愿去多想。他怕,他要追究出的那个答案将会把他和他推入冰天雪地的寒冬。
此刻,这件无法释怀的往事似乎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
哲辉一步步逼向亚雄,神情俨如屋外的风雨。迷朦、苍凉、沉重。
“你生日那天,蓝儿突然出现,是你打了电话给她对吗?你故意门不上锁,就是为了要把我和她的未来逼进绝路对不对?你为什么要精心导演那场戏?为什么?”
“因为,在从她那儿回到我这儿的关键时刻,你犹豫了、你动摇了......”亚雄紧紧拽住哲辉的胳膊,眼中喷火,“小辉,请谅解我出此下策的良苦用心,这都源于我太爱你我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你。”
哲辉挣脱开亚雄的双手,一步步向门外走。耳边,母亲的声音再一次如雷贯耳地回荡:“你只做你自己、你只想你自己?你只做你自己、你只想你自己?......”
夜色沉沉。哲辉归心似箭。
他跳上了一辆从北方驶来的过路车。脏乱、拥挤、没有坐位。他只有一个信念。快回去。回到故乡。回家。
这是黎明前发生的故事。黎明前,大地仍然漆黑一片。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3 较早前
第十章
1
文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儿子出现在病房门前时,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母亲消瘦苍老,只几个月时间,头发已经花白。
哲辉刚叫了声“妈”,文秀挥手扇了儿子一巴掌。哭问:“这一切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啊?”
葛蓝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面如土灰,长发散落下去,沉沉地睡着,像是一生都没有睡过。
哲辉轻轻挽起葛蓝的长发,几滴清泪落入妻子的发丛。
文秀递给浑身透湿的儿子一条毛巾,告诉哲辉:“蒋医生说,不能再等。天一亮就给蓝儿动手术,把孩子取出来。否则,大人孩子命都难保。”
“保住大人、保住大人。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哲辉喃喃。像是在对自己说。
天边现出鱼肚白。不知几时,风停雨停。
病房里静得骇人。
哲辉用手梳理着葛蓝的长发。这是她为他蓄起的长发。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的夫妻独处,哲辉感觉像是第一次。
天亮起来了。
葛蓝的脸色更灰更暗了。
哲辉的面前闪过那座和葛蓝第一次见面的街心花园,想起她奋不顾身保护母亲用扫把责打“流氓院长”一伙的场景,鼻前似有“鸡丝香菇粥”的诱人香味飘过。那粥本来是亚雄的最爱。葛蓝做得次数多了,哲辉也就真的喜欢上了。
“......蓝儿,你总是做那玩艺儿给我喝。天真地以为那就是我的最爱。你总是那么天真。以至于天要塌下来了竟还幻想着要尝试把天再顶上去。全然不顾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全然无视天是无法改变的这一事实。这是你的可爱?还是你的悲哀?......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要发自肺腑地给你一句‘对不起’!因为你是无辜的!你被拖进了一个危险又悲惨的旋涡,竟还怀着一腔的希望和憧憬。可我们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尾。对你、对我。即便我们彼此都向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我们的路走的还是多么的艰难、疲惫和不和谐。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丈夫,我在你那找不到一个真正的人的生活。这原本就不是你我的错!不是!把你拖下水,我感到亏欠了你一辈子。倘若人真的还能转世,来生你千万别再遇到我,我也千万不再找上你。我愿你是我的小妹、我的朋友,就是不要你做我的妻子。”
葛蓝躺在亮色渐渐涨起来的屋里,如灰的脸色却在继续暗沉下去。
“在你面前、在那个时刻,我感到惭愧。因为我不该冒充另一个不属于我的角色,让你和我一起品尝失败和寂寞的苦果。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活生生地推上了这个位置,无论我愿不愿演,无论我能否胜任,我非得硬着头皮去演。没有人征询过我的意见。不但要我演得合格,还要演得出色。这样的难度实在太高。我很累!我感觉我已然非常努力,可还是达不到你的要求、达不到太多人的要求。在你的面前我要穿这件衣服、在妈和奶奶面前我要穿那件衣服、在同事朋友们面前我又要换一件衣服,就是不能穿自己喜欢的本属于我的衣服。我感到空前的压抑,几欲窒息。蓝儿,能让出一片你们的天空给我吗?让我和你并肩的飞,在同一片蓝天白云间畅游,在同一片大地森林里呼吸......”
哲辉的喃喃突然停止。一串断线珍珠般的泪从葛蓝的眼角滚落下来。滚入哲辉的手心。
哲辉的手心一阵灼热。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和自己对话。
“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能有多大的气力?给不了你要的蓝天白云大地森林。不过,我真的好想试试!也许,有了孩子你的心就会沉入我的海里。我不相信改变不了!我决心夺回自己的丈夫!那夜从你那回来后,我带着这样的希望入梦。一夜夜、梦去梦回,一天天、花开花落......我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再续梦的余力。我眼前的天色愈来愈暗,我身上的负担愈来愈重。我的面前,有扇黑咕隆咚的大门已经洞开,我看到了奶奶在向我召唤。我的心仿佛随时就要跳出来,滚落进那黑漆漆的门内......”
“不要胡说!”哲辉手抚着葛蓝惨白的脸,“我会要求奶奶,把你留下。”
“谢谢你,哲辉。你的手好暖。”
哲辉轻轻地揽住葛蓝的肩。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动作自然而然。
“我看到了奶奶打开的那扇门。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努力是徒劳的!就像人的死亡源于自然、人生的过程不可逆转,你---也是不可改变的!这真的不是你的错!这原本就不是什么错!不是!”
“谢谢你!蓝儿。你让我惭愧!”
“哲辉,你活得够累了。不要再难为自己。本想好歹再陪你一程,现在看来,我没有这个能力了......”
“蓝儿,你是我的妻子,我已经是你的丈夫,好歹都是!”
“别再难为自己。好好找你的蓝天白云大地森林去吧!白云属于蓝天,鸟儿离不开森林,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我和妈谈过。你那么孝顺妈和奶奶,牺牲了很多。孝顺的孩子怎么会是坏孩子?!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即将出世的宝宝不要步你的后尘。可以像他父亲的善良、像他父亲的正直,千万不要像他父亲那样的痛苦!那条路走起来太累,我不想在九泉之下看到我们的孩子和你一样去演不该他演的角色。绝不要......”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4 较早前
2
葛蓝被推入手术室的那一刻,手还紧紧地被哲辉握着。
在白色包围之中,葛蓝的脸色更如死灰一般。她连举举手向送行的人们告别的力气都没有。发出来的声音游丝若断。
“如果是个男孩,就叫他‘盼盼’。我想,‘盼’是我的愿望、也是你们的心愿......要是我出不来,你能做个好的父亲。我有这个直觉。”
哲辉视线模糊,大颗大颗的泪涌出眼眶。他对着手术室大叫:“保住大人!先保大人!”
手术室外的一分钟就像是一月、一年、一个世纪。
哲辉在门外不停地走动。嘴里念念有词。
谢枫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墨镜后的脸表情呆滞。不知什么时候,凌末然带着凌飞出现在哲辉的身边。还有汪涛。
手术室外静得可怕!像是没有了生命的存在。众人目光齐聚,直直地投向指示灯。
太久太久后,灯,终于灭了。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彼此感觉得出心的跳动。
哲辉和文秀的腿在颤抖。他们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又惧怕那一刻的来到。
就在门被打开的剎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像呼唤春天的惊雷轰然炸响。
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大门洞开的手术室。
一个高大的中年医生迎上来,摘下眼睛,疲惫地说了句:“我们尽力了!”
3
哲辉的房门死一样地紧闭、屋内死一样地沉寂。
阳光射来,照亮了门上仍然贴着的“喜”字。夜幕笼罩,隐去了“喜”字的鲜艳。
反反复复。
送别葛蓝的那天,哲辉从长长信道的这端跟到了火化房的门前。几乎要跟了进去。
葛蓝被葬在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墓边,和奶奶作伴。
葬礼那天,哲辉的亲人朋友都来参加。甚至咪咪也悄悄地来了。
葬礼结束。哲辉把自己关在他和葛蓝新色依旧的房内。像是不再存在一般。
一周后。
谢枫匆匆地出了机场,甩掉了跟踪的记者和围堵的歌迷,直奔哲辉家。
“成天坐在墓前,拉也拉不回来。”文秀无奈地摇头,“盼盼有医生照顾,没问题。我最担心哲辉。”
“亚雄还没来过?”谢枫问。
文秀不语。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5 较早前
4
海风涌着浪一波波地奔来,发出的涛声一如哲辉的心跳。
哲辉抚着坚硬清冷的墓石,像是正在触摸另一个世界的两个遥远的灵魂。
逝去肉体的亲人,灵魂可安在?此刻,飘荡在何方?你们在恨我?在怨我?你们是不是在指责:这一切皆都因我而生?源我而起?
恍惚间,哲辉仿佛再一次看到了葛蓝和NN的(不良语句被屏蔽)微笑。她们正面对着他,给了他毋庸置疑的宽慰和包容。她们的声音如雷贯耳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那不是你的错!那原本就不是什么错!
不是我之错?那错在何人?错在哪里?你们应该还没走远,求你们告诉我,怎么会有如此的局面?
......
“哲辉,你在和谁说话?”
哲辉沉浸在和另一个世界里的两个女人的对话中,背后传来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里来。
咪咪头发纷乱,胡子拉碴,没用脂粉掩饰的皮肤暴露了他老去的秘密。
想起自己陷在悲欢离合中而疏远了也在旋涡中苦苦挣扎的朋友,哲辉一阵内疚,“对不起!”
咪咪鼻酸,“哲辉,你总是在向周围的人们说对不起,你总觉得亏欠了别人。你活得更累!”
“我们都很累!”哲辉想起咪咪面临的巨大压力,叹道:“本想说服你去做血检的。”
“也许命该有此一劫!”咪咪说话的语气比前次反而轻松了许多,“我的神经脆弱的一触即溃。血检的结果无非有两种。要么万事大吉可以重新再来,要么就是下地狱。生和死的宣判,要有多么大的勇气去面对?”
哲辉面向大海,任海风肆意侵掠着他的脸。
“你怕死吗?哲辉。”
“谁不想好好的活着?想到某一天的某一刻自己也会被缓缓地推过那条长长的信道,进入那房间,成为袅袅升起的一缕清烟。然后,太阳依旧升起,霓虹依然闪耀。人们照样你来我往,快乐歌唱。而这个世界里已然无我,很快,人们就会把我彻底的遗忘......活着的人们有几个会去思考死亡的话题?”
“那天,看到你的妻子落葬,仿佛看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将被慢慢地沉入泥土。哲辉,这样想来,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幸福!难道,我们活着的人不该加倍的珍惜这种幸福吗?”
“是啊!只有面对过死亡的人才会有如此百转千回的觉悟。”
“几个月过去了。我忍受着‘艾滋’魔影的困扰,始终迈不出血检的那一步。我害怕死亡的号角向我吹响。当我从汪涛那里听到了你和葛蓝的故事,我被深深地感动。为了亲人你可以放弃自己。一个女人为了爱可以勇敢地面对死亡。而我......我有什么理由不面对自己。连自己都不能战胜,死亡真的光临,我又如何与之搏斗?我决定去做血检!虽然,我无法预料明天的结果,但为了这一步,我为自己喝彩!”
哲辉的眼眶湿润,他用力地握咪咪的肩,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曾令他极度反感的男人。
“哲辉,请别见怪,我原本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早知前有悬崖,后悔当初不该轻易跨出那只脚。活着多好!白天塌实地出门,晚上安心地回家。无所谓贫穷豪富,不在意皱纹多少。找一个爱人,何必非是帅哥俊男。平平和和、粗茶淡饭,活着就足以感恩不尽了......”
咪咪的声音在拍岸的涛声中微微颤抖。风把他的话传出去很远,又随风回旋。
毗邻墓园的国际机场有一架喷气机正昂首起飞,巨大的身影轰鸣着划过。蓝天白云间,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如絮弧线。
哲辉凝视着咪咪额上密密的细纹,像看到了多少的沧海桑田。他感觉心胸闷堵至极,如齐岸的海潮就要冲垮堤坝,奔腾而出。
送走咪咪。夜色已然降临。
哲辉独自坐在墓前,久久无意离去。
夜色下的墓地,沉在没有生命的死寂中。远处的天水之间,潮起浪涌,鼓动着生命的活力。风的喧嚣,在生命和死亡间盘旋。
哲辉把身体紧靠在冷冷的墓碑上,凝视着苍苍茫茫的大地和海天。他想放声大喊,感觉口被风堵。他想嚎啕大哭,涛声的怒吼张狂地压抑着他的眼泪。他浑身颤悸,一腔热血在他年青的身体内横冲直撞。他恍若离地而起,随风飞向海天的尽头......
不知不觉中,有双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如墨夜色里,谢枫坚定会意的面容像徒生的太阳,温暖灿烂。
哲辉再也抑制不住积压已久的情感,抱紧谢枫,放声痛哭。
哭声打破了死一样沉寂的墓地,融入涛声风声,在空旷的海天间轰鸣响应。
谢枫用力抚着怀抱里的哲辉,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达给他。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泪水,哭个痛快吧!”
他们紧紧相拥,像扬帆启航的两艘船遥相鼓舞。
突然,几十条闪光灯像吐信不止的银蛇交错着把黑漆漆的夜色划了个透亮。
手持相机的记者们从天而降,把谢枫和哲辉团团包围。
哲辉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形惊呆了!
谢枫快速地用自己的身体把哲辉严密地挡在了身后。
“不要拍照!不要拍照!要拍拍我......”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5 较早前
5
哲辉靠在窗前。屋里的气氛凝重。
“这些‘狗仔队’,巴不得每天蹦出几条秘闻佚事来,好造成轰动效应捞油水,”凌末然把小报一撕为二,气咻咻地骂道:“怎么缺德怎么干,别忘了戴安娜王妃怎么死的。”
汪涛轻声问道:“哲辉,你挺得住吗?”
哲辉咬唇、握拳,怒不可揭,“写我什么都行,可这群王八蛋竟无中生有地把谢枫糟蹋得一塌糊涂?他们也是人,怎么就没有一点人情味?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要这样互相残杀?”
“你和谢枫的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成了人们的街谈巷议。这对事业刚刚起步的谢枫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平头百姓尚避之不及,何况一个如日中天的大明星。后果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谢枫奋不顾身地保护你,怕现在你家的门都要被他们踏破了。”汪涛的语气像冷冬的寒流让在坐的人打颤。
“不知道谢枫今天召开记者会目的何在?这种事愈解释媒体抄得愈欢。他们惟恐天下不乱,”凌末然取出烟,想点没点,“我有个记者朋友也被邀请,我让飞飞跟他去了现场,一会飞飞回来就真相大白了。”
“我对不起谢枫!他推了那么多的‘通告’来安慰我支持我。可我害了他。我害了妻子又害了朋友,我罪孽深重!”哲辉捶胸顿足。
汪涛上来制止,“不!这不是你的错!你何罪之有?如果论错,错不在你!”
正说着,门被推开,凌飞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嘴里叫道:“公......公开了!谢枫都公开了!”
在坐的人面面相觑。
“谢枫在记者会上公开承认自己是一名同性爱者!为了保护哲辉,他拒绝公布哲辉的资料。会场里都炸开了!”
哲辉眼冒金星,双腿绵软,“他,他怎么可以承认?他本来就没错什么!他可以隐瞒下去的,他不可以公开自己,他会被毁了的!人们的口水会杀了他!......”
哲辉的手机突然爆响,像惊雷,炸得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哲辉怕接电话。怕听到来自外面的任何声音。
他犹豫着打开话板。
“哲辉吗?我是谢枫!天还在上面!没事!笑一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6
“明天就要去日本了,就让飞飞再陪你一晚吧。”
凌末然握别了哲辉,卷起一路尘土随车而去。
文秀做了“鸡丝香菇粥”给他们消夜。
黎明前。屋内显得清冷。
凌飞静静地望着出神的哲辉,想起了哲辉陪他的那个雨夜。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如你的父亲一样,那么很多悲剧都将不再发生。”哲辉叹道。
“那天,我带着你和谢枫哥给我的勇气回家后,那个沙华果真找上了门。他们杀气腾腾,心狠手辣,丝毫没有半点人情道理好讲。我打了报警电话。我深知不可能再对爸隐瞒下去,索性豁了出去,把一切都向爸坦白了。没想到,爸不但没有打骂我,竟比过去更加地关心我,开导我。我这才发现自己偏离了轨道、愈滑愈远。”
“是啊!我们的路已然充满了艰难险阻。在这条路上走,更需要我们自强自尊。否则,我们的黑夜还会更长更深。”
“爸说他尊重我对未来的选择,即便我一生都不结婚!”凌飞的笑容依然灿烂,“我爸已经决定和我妈离婚!他说没有真爱的婚姻靠孩子靠一纸婚证来维持终究是同床异梦。明天,我就要和爸飞去日本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还要找我的真爱,只是不同以往。我一定会找到亚雄哥那样的‘BF’!”
哲辉楞住!
凌飞竟脱口而出亚雄的名字,这让哲辉陷入了一片迷茫之中。
亚雄---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带着亲切、带着挚烈、也带着苦涩。
他和亚雄,像一段久远了的故事,又历历在目。
今夜,星光满天,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在哪一个角落里停留?寒流中,他是否依然无恙?也许,此刻的分离更能让彼此过滤往昔、看清未来......
“哲辉哥,你的手机响了。”凌飞提醒跑神的哲辉。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儿童的欢笑,伴随着一句亲切的问候。
“这里是西藏。我是李老师,你好吗?哲辉!”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6 较早前
7
烛火燃烧。烛油如泪。
谢枫的眉深锁。像是用情绪打得结。
“明早八点的飞机去西藏?你要离开一段时间?”
哲辉点头。
“几时回来?”
哲辉摇头。
“你去意已决?”
哲辉再点头。
“孩子留下?”
哲辉再摇头。
长长的沉默。时间恍若停滞。
“他呢?你真舍得放弃?你还在恨他犯的错?”
“爱,没有什么恨不恨、错不错的。做时,都有它当时的理由。”
“你的心湖,真能止水?”
“对亚雄,我要说‘我没恨’。对葛蓝,我只有‘对不起’!”
“没有恨,那就说明还有爱。对不起,就是你对葛蓝的亏欠。哲辉,我还能再说什么?”
哲辉伸过手去,覆盖了谢枫的唇。
“无需多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亏欠的不仅仅是葛蓝。谢枫,如果我的心湖可以填平,我的脑海可以风干,我一定要爱上你!惊涛拍岸一样的爱你!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会为有你这样的爱人而自豪!”
“可你的心湖怎能填平?你的脑海几时能够风干?你的心湖还有他的涟漪,你的脑海还有他的影子,你怎能不爱他?!”
“对不起!请你原谅!真的对不起!”
哲辉的泪与点点烛泪交融。
谢枫的长发闪着光亮,包容着他帅极的脸庞。
“多好看的脸啊!……”哲辉忍不住赞叹。
就在这张桌上,就在这样的烛下,哲辉也曾如是说“这张脸天生就写满了优美的音符。应该让这些音符飘起来!” 如今,这些音符飘了起来、飘得很高。但就因为他,这些飘起来的音符又可能要重新坠落。
哲辉心潮起伏。他感觉天地间有一股巨大的不可阻挡的洪流澎湃涌动着奔来。他坚信:总有一天,她会穿山越岭、劈波斩浪,汇入浩瀚的海洋。
汪涛来到他们身边。带来三只酒杯。
“哲辉,明天你就要去西藏。而我不久也要结婚了!”
谢枫惊讶万分!问道:“结婚?和谁?”
汪涛笑笑,说道:“哲辉面临的问题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我出身于书香门第,父母寄于我厚望,而我有自己的理想,只能一次次地让他们失望。在结婚的问题上,他们承受的压力不比我们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要我结婚,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爱的是同性,无法面对一个自己毫无感觉的女人。我又没有勇气走哲辉的道路,于是,只得另辟溪径。”
“溪径?”
“有个女子愿意与我同走这条溪径。”
“女子?”
“是的!因为她和我们一样!”
哲辉和谢枫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假结婚?”
“非也!真结婚!”汪涛比划了个手势,说道:“只是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朋友,我们相安无事。至于孩子吗?以后再说。也可以考虑领养一个。”
哲辉无语。谢枫无语。
“她一会就到。怎么?你们不祝福我吗?这样,是否皆大欢喜?”
哲辉和汪涛碰杯,突然想起了身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葛蓝。
谢枫跳上了表演台,取下麦克风。
“黎明前,门外很黑。不过,天就要放亮,大地就要重光。让我们在黎明到来的时候找到各自的归宿,回到自己的家!这首《黎明前回家》送给即将远行的朋友,也给艰难挣扎中的同志!”
是谁?在夜幕里徘徊,
是谁,在黎明前等待。
......
哲辉沉在谢枫的歌声里,一任思绪纷飞。夜幕下、黎明前、大街小巷、春夏秋冬、前尘往事,沧海桑田......
哲辉泪如泉涌。
汪涛轻推哲辉,把他从过眼云烟中拉了回来,“看,她来了!”
顺着汪涛所指,哲辉看到了正款款走来的女子,在歌声中脚步坚实有力。
是她?
哲辉恍然大悟:那个自己一再追问的似曾相识的身影,原来就是那日“火鸟”里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的女子。如今正向他伸出手来。
“是你?蒋医生!”
8
天,蒙蒙亮。
太阳急不可待地升起来。城市开始苏醒。
谢枫和哲辉聊了一夜。即将分离的朋友,总想把一生的话都道尽说透。
谢枫的“经纪人”来了几次电话。谢枫索性关了手机。
去机场之前,文秀抱着盼盼亲了又亲。这个男丁,史家的后代,未来的长路等着他去走。走哪条路,也别走父亲的路。文秀想到葛蓝。
谢枫埋下头,长发掩去他俊美的面庞。他的大手环抱哲辉的肩,用力,把哲辉拥入怀中。哲辉亦紧紧相拥,任自己的泪水透湿谢枫的胸。
“我不去机场了,免得那些可恶的‘狗仔’们拍到你。不过,我会看着你的飞机越过我的头顶,随风而去。就算我送你一程吧!”
“春天!谢枫,春天我和盼盼会回来!让春风为我们的重逢欢呼吧!”
车,渐行渐远。
哲辉不敢回头。怕失去勇气再向前走。
梧桐树一排排地后移。无止无尽。像生命。春去春回、花落花开。只要土还在、根还留,就有茂绿的一天。
那一天,哲辉再也不想看到妈妈早衰的华发、不想看到葛蓝和奶奶被推去另一个世界的长长信道、不想看到李老师和祖峻缘尽人散爱成绝唱、不想看到那些包围着谢枫的铺天盖地的嘲笑和伤害、不想看到金钱下沙华那张被铜锈扭曲了的嘴脸、不想看到强制过葛蓝母亲身体的脚镣和手铐、更不想看到郭菲吟、“流氓院长”之流的卑鄙和残忍......
那一天,哲辉希望歌声里的谢枫依然光彩照人、希望凌末然知音遍地凌飞那男孩心随人愿找到他的真爱、希望咪咪平安无事春暖四季、希望汪涛蒋丹萍“溪径通幽”一路走好......
想着、念着,哲辉的泪不禁。亲人、朋友、故乡......都用泪串起,如影随行。
作者:
wangbuliao
时间:
09-04 20:57 较早前
9
谢枫摘下墨镜,视线模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心仿佛无法承载这刻的跳动。他放慢走向墓地的脚步,却怎么也减缓不了血在身体里的奔腾。
清早的海边,潮起潮涌。风在广阔的海天间呼啸盘旋。浪卷起层层的怒涛,冲向堤岸,无怨无悔地粉身碎骨。
沉在没有生命的静寂中,墓地,没有了年轮。
远远地,谢枫似又看到了哲辉的身影,想起了那夜闪光灯下他和他的抱拥。他多么希望那紧紧的一拥,能拥他一生、拥他一世,生生世世,永不分开,双双化作这成群墓地里的一座。
谢枫仰望苍穹。天幕碧空如洗。
不久,载着他的所爱,飞机将把他的心也一起带走。飞过海洋、越过峻岭,去向雪域高原。他们将长长不得再见。
春天?春天离他们多么的遥远......
谢枫情难自抑。泪流满面。
他不断地揩干眼泪,好让自己能清晰地看向蓝天,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谢枫的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所见,疑是幻觉。
亚雄?
是亚雄!正俯下身去,梳理着葛蓝墓前的鲜花。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亚雄深情地向奶奶和葛蓝的墓致敬。
“你终于来了!”谢枫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日异地一别,我有直觉,你一定会回来。”
“谢谢你!”亚雄的嗓音沙哑,但语气坚定有力,“你所做的一切!”
谢枫摆手,“我知道,为了哲辉,为了你的爱,你不会放弃。因为,为这份爱你做了太多。”
“也错得太多!”亚雄蹲下身,用手抚去葛蓝墓石上的尘土,“你说得对。做人不能自私。而我恰恰太自私。你指责我怎么忍心看着爱人受难、看着他合家分离?也正是我使小辉痛上加痛、难上加难。是我不敢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选择了逃避,祸及小辉离开了亲人、拋弃了朋友、失去了事业......你说对了,我是个懦夫!一个想要感情又不敢正视现实的自私自利的人!为了使他们夫妻尽快离婚,我一手导演的那场闹剧,不仅没有彻底夺回小辉,反而害了他、害了葛蓝,也害了自己,给自己留下了无法抹灭的愧疚。谢枫,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我的本意!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受害的不仅仅是葛蓝和哲辉。”
“你和小辉走了以后,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爱,我错在哪里?怎么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望着浩浩的大江,想着故乡。愈想愈悔!恨不得纵身下入江水,让冰冷的江水给我一个回答!”亚雄站起身,面对谢枫,神情慨然,“感谢你!给了我答案。你用你自己的行动给了我这个答案。你是好样的!谢枫。是你让我恍然大悟!是你让我面对未来不再犹豫!一路上,我告诉自己,我要回去,去重新找回我的爱,用我的行动去证明我的爱。小辉和葛蓝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要用我对他的爱向九泉之下的葛蓝大声地说:不是我想这样的!不是我想这样的!……”
谢枫不停地甩头,想把止不住的泪甩个干净。可泪像召唤春天的雨,如泉喷涌。
“露水散尽,我就去找我的爱人,我要请他把那份我无法放弃的爱重新还给我!”
亚雄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声音亦在发颤。
谢枫被亚雄的话惊醒!他望天、看表,急道:“快!快去找你的爱!还有半个小时,去西藏的飞机就要起飞。那里面,有你的爱!”
仿佛电闪雷鸣,亚雄顿然迷失了方向。他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
谢枫一捶捅向亚雄,高声喊道:“只有半个小时了!”
亚雄一怔!血奔上了头顶。意识里徒现一个字---“追”!
去追哲辉!去追回他们的爱!去追来他和他想要的春天!
亚雄疯一样地奔出墓地、疯一样地冲上公路、疯一样地扬手打的。
风在他身边怒吼,太阳在他头顶照耀,天地之间金光灿烂。
亚雄连珠炮似地催促司机:“加速!加速!再加速!”
司机忍无可忍,喝问:“不顾一切地去追什么?”
亚雄大叫:“去追新的生活!”
(完)
作者:
unclewu
时间:
10-03 04:44 较早前
宝岛文学……
作者:
senlin858
时间:
10-06 22:32 较早前
谢谢,支持楼主你
作者:
1977smallman
时间:
11-28 15:03 较早前
好文章要支持
看了两天终于看完了
作者:
chenwk
时间:
12-05 09:43 较早前
真的写的太好了
我哭了好几次了......
作者:
huangkobe2005
时间:
04-26 21:13 较早前
作者的文笔很不错 也是很好文章 比较喜欢 看了两晚上 终于看完了 谢谢作者
作者:
自由“飞”翔
时间:
05-04 16:44 较早前
为什么都生活的这么累呢
作者:
lcr138
时间:
04-23 07:48 较早前
作者:
gjw01477
时间:
07-02 16:27 较早前
天涯何处不相逢,相逢即生同志情。随缘而生情切切, 随缘而行路路同。 朋友你有作品真的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谢谢你给大家带来的好作品
作者:
玫瑰水手
时间:
08-26 10:41 较早前
写的真不错
作者:
TLW123
时间:
08-26 11:22 较早前
好像蛮感动的,但没时间和心思读……太多了!
作者:
fxywzc
时间:
10-17 13:04 较早前
真不错.
作者:
xiaojianming
时间:
11-12 15:56 较早前
TLW123 发表于 8-26 11:22
好像蛮感动的,但没时间和心思读……太多了!
写的真不错
欢迎光临 中同驿站 (https://www.iztyz.com/)
Powered by Discuz! X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