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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 那年军训

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发表于 2015-08-31 22:16发布于 08-31 22:16 较早前
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林威和他的同年小子们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也恐惧已久的军训。

这所大学的军训与同城的兄弟院校有几大不同:一是不像其他大学那样放在新生秋季入学的时候进行;二是时间不是一个星期而是一个月;三是地点不是本校操场而是军队驻地。总之引用院长的一句话:严师出高徒。这“师”指得可是雄师百万过长江的师。这三个“不是”就像达摩克利斯的利剑在林威他们头上整整悬了一年。男生还好,皮实不怕摔打,柔弱的女生这会已经有在宿舍掉金豆子的了。

发军装那天,舍友兼舍长余同从系里抱回八套大大小小肥肥瘦瘦的绿色战袍,外加一顶八路军的帽子和一条红卫兵的武装带,林威们对军队的憧憬在这一瞬间就打了五折。奶奶的,交了三百元钱连套迷彩服都舍不得给啊?宿舍老大哥李大头如是说。余同把最大号的一套扔给他:“得了吧,你最划算,花同样的钱占有的布料最多,我才亏大发了呢。”这家伙身高不争气,典型盆地人的袖珍身材,162的个子还腆着个肥肚皮。“瞧这军装上身,眼神不好的还以为远处滚来个绿皮球呢。”林威说完拔腿就跑,余同的舍长臭脚镇压大法领教过多次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这家伙一向调皮,临绕过李大头床前时还不忘将八路帽一把扣在他头上,随口唱到:“想死了你个人的军哥哥哟,千万记得戴上绿帽子哟。”于是追击他的敌人数目增加了一倍。

林威是在两人扒了他的衣服裤子只剩一条裤衩后被迫套上八路装的。那两人本想睚眦必报、远仇近报,公仇私报,趁机好好侮辱林威这个宿舍公认的小贱人一番,却忘记了这家伙一向玉面修身,是系里出名的俊朗小白脸。于是乎等林威一脸哭丧收拾打扮完毕后站在镜前突然发现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依然神采亦亦进而沾沾自喜想找人对比以应用更为恶毒的字眼时,两个眼见大势东去的家伙嚷嚷着:“哎哟,憋死了!”随即借尿遁之。只剩下宿舍最老实巴交的山东人任强根嘿嘿的笑着说:“小家伙果然穿啥都迷人,这就可以去找李嘉啦。”

李嘉是林威同伴同学,北京人,跟林威走得很近。林威欣赏她豪爽又不失女孩的可爱之处;李嘉喜欢林威的古灵精怪和自由。林威其实只当李嘉是知己而已,这点同学们却不知道,只因为两人老在校园内外一起晃荡就谣传林威和李嘉是一对。奇怪的是李嘉没有辟谣,林威也就懒得解释。这谣言没了当事人的反应也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平息下来后大家默认他们是一对情侣。

这会儿林威受强根的撩拨,喜滋滋的去找李嘉炫耀,通过女生宿舍看门狗阿姨房里的通话机叫了足有十分钟,李嘉才一脸戚戚的挪下楼来,林威看见她那身塌胸跨屁股的戎装,忍不住就噗嗤了一声,李嘉眼睛立马横过来,你敢笑,你再笑给我看看,林威马上严肃认真,立正,稍息,立正,敬礼,李嘉首长辛苦了。哦,同志们好。咦,怎么叫着那么别扭?李嘉冲上去对着林威的肩膀就是一顿好打。林威生怕她的身高够不着,眯缝着眼睛把肩膀放低以送货上门,看门狗阿姨烦了,去去去,要腻歪去门外花园,跟我眼前硌应啥?我早过了看言情片的年龄了。两人这才挤挤眼睛,吐吐舌头,一溜烟绝尘而去。

花园已经活脱脱变成一个练兵场,只不过走在里面的兵非常不正规:衣服不系扣子的,帽子歪带着的,脚上不穿解放鞋穿着旅游鞋的。好一个国民党溃退时的二流子队伍。林威继续毒舌,李嘉往地上啐了他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对了,你就不害怕么?林威奇怪,害怕啥?怕训练强度太大啊,怕晒黑啊,怕卫生条件太差啊,怕不能洗澡啊。李嘉絮絮叨叨,一反平时的爽朗作风。林威摇摇头,男生一向不怕晒黑啥的,至于卫生条件,你来我们宿舍参观一下就知道我们的生命力如何了。林威的宿舍一向是脏乱差闻名,连小强都能熏迷失了方向恨不能撞墙自杀,这群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向是班主任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招没用,李嘉于是进一步威胁之,那你不怕你的头发被剪成小平头?恩?为啥要剪,林威一脸迷惑,听说男生都要剪啊,军营哪有留长发的?男儿本色嘛。那我这么帅的头型岂不是要毁于一旦?林威摘下八路帽,安全感十分不足的摸着自己的三七分。李嘉添油加醋的说那可不是,你这形象可说是危在旦夕了,与其等军队的蹩脚理发师帮你干掉,不如自己现在去学校理发店自我了断。然后顿了顿说,还有,听说男女生分营房的,你就不怕见不着我?林威正用手拉着前额的刘海发愁,这话就没怎么往心里去,大不咧咧的说了句,没事,就一个月而已,以后有的是时间见。李嘉脸一沉,哦了一声,然后说我得回去收拾东西了,转身匆匆离去,留下林威这个马大哈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最后得出结论是李嘉觉得军装太丑不好意思逛街。沿街又看见很多男生也没给自己的头顶锄草,于是心放下一大半,满足的回到宿舍,四仰八叉的躺着睡觉,迎接军训第一天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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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9-01 06:38发布于 09-01 06:38 较早前
您好,感谢参与发帖。请查阅 https://www.izntz.com/thread-312336-1-1.html ,尽管补充完整,非常感谢。

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0发布于 09-02 23:50 较早前
第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林威他们就被班主任和班长一个接一个拍房间门的声音惊醒了。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只来得及用凉水拍拍脸,这群大小伙子就被要求拿着自己前晚打好的包裹到宿舍门口集合。下楼一看,绿压压的一片都是林威嘴里的二流子兵,小伙子立刻来了劲,互相调侃嬉戏,倒也其乐融融。不多时,就见南边的正门大开,伴随着马达低沉的轰鸣声,一辆辆军用解放牌大卡车接踵而至,居然从南到北能将校园主干道挤了个满满当当。每辆车上跳下一个军官两个兵,迅速打开车斗的围栏,整齐的站在两旁等待。班主任们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的吼着让乱糟糟的人群上车。等无组织无纪律的狼崽子们好容易爬上车才发现没有座位,于是胡乱站着塞了一车厢。确定一个没拉下后,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学校大门,沿着C市的二环路向西北驶去。林威乘的车靠前,上了立交桥回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车队,那个豪情立时就在胸口激荡了,狼崽子们扯开嗓子嚎起来,啊呜——啊呜——啊呜——,立刻激起多部车上的回应。沿途的市民估计少见如此阵仗,纷纷驻立观望,交头接耳说这是哪个流氓部队败阵归来。林威们毫不在意,扭身朝前,军车激奔,风刮过脸庞的感觉真好,就象整个世界都掌握自己的手里。

不知道谁开了个头,有辆车上传来了歌声,而且整齐划一,甚是嘹亮,仔细一听,是齐豫的《橄榄树》。另一辆车上传来女生们不甘示弱的声音,是《丹顶鹤的故事》,女声倒是清脆悦耳,就是听着悲怆了些。也难怪她们,如此难看的军装加上这种拉猪猡一样的运输方式,女生们估计情绪都不好。林威这车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嚎开了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正嚎到兴起之处,林威不经意从眼角暼见驾驶室里的军官一脸鄙夷的冷笑,以为是在嘲笑他们歌唱的难听呢,那时他还不知道拉歌是军旅生涯的必备功课之一,会让人唱到恶心呕吐眼发花。

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车进郊区,路况逐渐恶化,尘土飞扬,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土,谁还敢狼叫?再加上太阳出来以后,慢慢炙烤着没有遮阳设备的人们的神经,早晨的万丈豪情早跑到爪哇国去了。小声的嘀咕怎么还没到之后,早起的人们就有三个两个靠在一起瞌睡的**了。男生们都不讲究,一屁股直接坐在车厢地板上打起盹来。偏偏司机车开得调皮,时不时来个大小颠簸,于是又被搞醒,开始抱怨口渴,但腹部偏下某个器官提示正满仓运转,似乎又不敢喝水,只好上亏下盈的忍着。亏着开车的官兵也是人,而且是男人呢。近正午十二点的时候让车队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蛮荒之地停下,狼崽子们一个个被叫下车还不明所以,就见官兵们一字排开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释放了自己的库存,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慷慨解囊,将体内的激流化为大地的肥料。林威办事时左顾右盼,近千人排成一排集体尿尿的场景只可以壮观两字概括之。女生的车自然早已撤离这流氓之地,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大的女厕所容纳她们,这是林威军训生涯中的第一个迷。

车队直到快下午两点才驶进驻军营地,看见大门时,林威他们只发出了小小的一点欢呼和骚动,一路随风带起的尘土盖了他们满头满脸,一个个只比煤矿工人好点,长途跋涉的劳累和困顿早已占据了他们的心灵。车拐了个弯停在一片广袤的操场边,小狼们这会儿跟受伤的小狗一样,灰头土脸的乖乖爬下了车斗。

林威站好后环顾四周,操场是整个营房的中心,比学校的标准运动场要大一半,四周整齐的坐落了一栋栋四层红砖楼,每两栋之间又有围墙圈住,颇有四合院的风格,只不过正中不是石狮子镇宅的大红金钉门,而是铁栅栏门和岗哨。操场周围种着一圈小槭树,在初夏已显火辣的阳光下蔫头搭脑的,营房后倒是树荫茂盛,随风隐约传来沙拉拉的响声。

一对整齐的队伍从各个营房列队而出,一路不见踪影的班主任们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给他们献上一本本花名册,于是学生蛋子们的名字就这样从年轻军人们的口中念将出来。林威知道,这是分班了,那些看上去象新兵的年轻军人估计就是他们的班长。

果不其然,一个军人跑步到了林威等的面前,这兵不算高也不算低的身材,眼睛不大,长得白白净净,挺年轻阳光的脸却冷若冰霜。他告诉林威他们自己叫赵海明,是他们的军训班长,班级的编号是二营三连四排五班,这个数字好玩,林威正跟身边的舍友交头接耳,就见五班长退后一步,叫了一声,稍息。林威噗嗤一乐,我们又没立正,完全休息着呢,干嘛要稍息,五班长听了脸一红,脑袋就耷拉下去了,改口叫立正,林威看见他这个害羞的样子,心理嘀咕,这也是兵呢,有点窝囊呢。

林威宿舍八人加上经管系的两人组成的五班开拔进了营房。好家伙,李嘉的担心真不是多余的,这算啥营房啊,整间房间只有十个棕垫放在地板上等着他们,余同问班长:班长,床呢?班长说地上就是啊,大头问写字台呢?班长“厄”了一声,费解的问你们老师还留作业了么?于是其他诸如衣柜衣帽架洗漱架什么的就再没敢问出口,倒是林威插了一句话差点没让大伙笑岔气,他沿着房间转了一圈,摇摇头,叹道:“唉,连个藏安全套的地方都没有。”五班长估计是农村出来的兵,没预料到城里娃子的开放,憋红了一张脸,嘴唇动了好几下,终于没能说出话。

放下行装后就是吃饭了。一听吃饭,大伙顿觉饥肠辘辘,争相拿出饭盆跟在校园里一样一如既往的往楼下冲,还没出单元门就听见尖利的哨声,门口站着两个兵把铁门一锁,不让出去,后面各班班长急急赶来,连轰带骂的把不知规矩的学生蛋子赶回了营房,五班长赵海明也涨红了脸。他倒没骂脏字,只是反复念叨部队要有规矩,哪能这样乱搞。林威鄙夷的给了他一个白眼,拜托,民以食为好不好,不让吃饱饭人民是要造反的。

五班长让新兵蛋子们按高矮顺序排了个队,然后一手拿饭盆,一手拿饭勺,等到一二三四班都排队下楼了,才依次跟上。绕过营房大门向右就是食堂,在食堂门口班长们停下来让队列集合,还让扯开嗓子唱团结就是力量。大家伙不乐意了,说吃个饭还折腾个啥啊,没吃饭哪来的力量啊,没有力量怎么团结啊。新兵集体造反,又是大学生,灵牙利嘴的,几个班长哪有回嘴的招架之力。一班长王虎本来是班长,不象二三四五班长实际上是兵,火气一下就上来了,猛喝道不唱是吧不唱今天就别想吃饭。有学生就赌气说不吃就不吃。本以为有人来救驾,不想军队比不得学校,倔了半个小时也没人搭理,眼睁睁看着其他营房的同学此起彼伏的喊完向着共产党发出万丈光芒后都酒足饭饱的集体撤回了。林威他们才想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古训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于是不甘不愿的吼了几嗓子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林威脑袋里不住想的却是人是铁,饭是钢。同时一边盯着五班长一边狠狠的在向着法西斯的开火这句上加重了语气。

军训的第一个下马威算是领教了。当天晚上军里倒也不再刁难白痴的学生娃,让早早洗漱后在营房里开班级思想会。五班长说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集体了,要有集体荣辱感,训练中要不怕苦、不怕累,发扬集体主义精神,一起进退,云云。林威暼见他两眼都不带抬的只顾照着笔记本上念就不耐烦的打断,赵班长,你有女朋友了么?赵海明白脸上飞起一丝红霞,小着声说没有。林威怪着腔调继续说,啊,班长难道你还是处男啊?余同等哈哈大笑,一起起哄让班长招供,赵海明讪红着脸摆手往里缩,说我是农村来的兵,不懂这个。看着他那个窘样,林威不禁想起一班长那虎威凛凛的样子,心里想,原来当兵的也是形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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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2发布于 09-02 23:52 较早前
第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了集合号声和哨声,在班长们的叱咤下,大学生们懵懵懂懂的起了床,晕乎乎的洗漱了一番,排队跟着班长出了营房门。抬头看天空一片漆黑,才知道还没亮,心里的不满如暴雨后的趵突泉——狂涌。

早上是要跑操的,两天早起没睡成懒觉的怒火就发泄在非暴力不合作的抵制运动中,林威跟个高排在第一名的李大头耳语了几句,大头点点头故意放慢了步伐,于是跟得上前面四班的就只有五班长赵海明。那家伙没发觉,顾自喊着号子做四班的尾巴,林威余同等在后面暗笑。四连的尾巴一慢就接上了五连的头,五连全连都被压缓了节奏,后面怨声载道,急得五连一班长一头的汗,赶紧一路小跑给蒙在鼓里的赵海明打了小报告,赵海明恨恨的跑回来,也没敢瞪大头一眼,怕这群大学生晚上回去给他“性文化大革命”,只是再也不敢跑在前头,只陪在一旁喊口号监督管理。

早饭前又是团结就是力量,班长们行伍出身,早就习惯了,唱得倒是中规中矩,林威们唱得是敷衍了事。上午就进行队列操练,练口号,练左转右转和踢正步等。赵海明的口音比较重,稍息总能让人听成骚鸡,于是乎林威就偷偷跟余同和大头嘲笑他,赵班长问队列里面在搞什么搞,林威就朗声说报告班长,我们不懂怎么搞鸡,更不懂怎么搞骚鸡。余同再也憋不住哗啦笑出了声。大头和强根指着林威直不起腰,只有林威自己满脸的严肃。赵海明白脸变成了关公,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或者两者皆而有之,跑到林威面前呼吸不匀,呼哧得象拉风箱,究竟没想出来回答的词句,只是让林威一个人太阳下站军姿作为处罚,其他人继续操练。

林威站在阳光下保持立正姿势开小差。前面是一班长王虎带领的兵蛋子在训练。王虎人如其名,膀大腰圆,那身材穿着军服,上宽下窄,啧啧,没治了,再加上刚毅的国字脸,坚挺的鼻梁和眉毛,好一个当代的军人的英朗形象。林威看看一班长,再回头看看赵海明,心里念叨都是当兵的,这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下午学习打军体拳,林威中学是市武术队的,还拿过全市二等奖,轻车熟路,这姿势就摆得十分曼妙,赵海明眼睛亮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用膝盖在林威的腿窝里轻轻抵了一下,林威没防备,“噗通”一下就单腿跪了下去,五班长沉着脸说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军体拳不是跳舞用的。林威爬起来心里骂土包子不懂艺术,外表却装作老老实实请赵班长演示那扎实的基本功,趁身边没人,晃晃脚尖,弹在赵班长的膝跳神经处,力道不大,地方却是一个准,五班长脚一麻,蹲了下去,脸立刻就涨了个通红,林威装作大惊小怪,哎哟班长,这基本功,真是没得说啊。赵海明回身恨了他一眼,张嘴又闭嘴,没说话,走了。

结果那天晚上军体拳标兵的评选活动中,林威出乎意料的被五班长推荐为本班优秀标兵,上连队表演了一下,虽然只是花架子,已然唬住不少人的眼睛,大家一个劲鼓掌,连长说新兵第一天就有这个成绩不错啊。林威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洋洋得意。

晚上在第三次团结就是力量后,林威坐在餐桌边看见赵海明怏怏的,心想这个兵也太老实了。于是挑起菜盆里的某样东西,走到五班长面前说报告班长,我在菜里发现一个玷污我们男子汉尊严的东西。赵海明一愣,问道,是什么?林威把筷子拿给他看:“报告班长,是母猪**,上面还有一根毛。”这话说得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干脆爽朗,在整个食堂内回响。其他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满脸的笑,一二三四班长知道是开玩笑,也眯着眼睛看五班长怎么处理。赵海明一如既往的红了脸,甚至红了脖子,说,你不吃就扔了唄。“好的,那这个呢?”林威又从背在身后的手里拿出另外一个东西。“那又是什么?你就别报告了。”五班长小声指示,生怕有更难堪的物件出现。“是,是猪睾丸。”林威倒是不报告了,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大。同时一脸无辜又理直气壮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赵海明,问:“班长,我们这道菜是叫母子相会呢还是叫父女同堂啊?”那家伙夺过林威手里的两样东西,迅速跑到食堂后面,估计跟炊事兵理论去了。一二三四班长都哈哈的笑了。

晚上熄灯号吹过以后,林威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回想着一班长那豪爽的笑脸,不禁也微笑起来,慢慢的闭上眼,滑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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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4发布于 09-02 23:54 较早前
第四章

食堂玩笑后的第三天,晚上月朗星稀,大家打完新的军体拳,一个个已经累得东倒西歪,回到营房稍微梳洗一下就横三竖四的倒了下去。林威的床铺靠窗,月光静静的穿过太空铺泄在他的身上,身边的班友发出了高高低低的香甜鼾声,身体虽然酸痛,林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双手为枕抱头躺着,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看着皎洁的月亮发呆。突然听见宿舍门口有响动,回头看去,五班长衣着整齐,站在门口,正冲他招手呢。

林威指着自己的鼻子,那意思是你在叫我么?五班长点点头,林威翻身起来,陡然发现夏夜闷热,自己除了一条小裤衩外什么也没穿,东翻西找的拣出一条打篮球用的运动短裤,上身也懒得收拾了,光着膀子跟着赵海明走出了房间。门下的哨兵看见五班长走在前面,没说什么就打开了铁门。林威第一次在夜间走出营房,月光给高高低低的植物涂写了深深浅浅的墨影,夜虫们叽叽喳喳的唱着欢快的歌曲,林威却无心欣赏夏夜的美景,看着五班长一路径直向营房后的密林走去,心里就犯起了嘀咕,难道赵海明要私报公仇,暗地里毁尸灭迹?

五班长走在竹林前停了下来,自己先席地而坐,然后说了一个字:“坐”,林威说:“不了,裤子短,竹叶扎人。”但又觉得站着说话似乎太不尊敬对方,于是蹲下,做好班长只要一动手,就随时抱头鼠窜的准备。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他一贯的生存哲学。

五班长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林威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怕是话中有话吧?下面就该批评我了。果不其然,赵海明一个“但是”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林威本以为他有无数的脏话要倾倒,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思想准备,没想到这家伙继续沉默,半晌只短短的说了一句:“你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吗?”

林威难得的思考了一下,说:“让我想想。”赵海明立时紧张了一把,抬起头盯着他,期待着想听又不想听的下文。林威突然觉得班长很可怜的样子,但又不能实话实说的告诉他自己觉得他太窝囊。于是摇摇头,说:“我想过了,没有。”

五班长这边又高兴又失望的松了一口气,高兴的是这个烦人的家伙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失望的是这一来林威调皮捣蛋的原因就更加复杂了。他想了想,开导林威道:“我才来部队的时候,也很不习惯这种拘束的生活,也有不配合的地方,可是,一年以来的生活让我慢慢习惯并喜欢上了部队。我是一个农村兵,没有你们大学生这么多知识,但是我觉得这一个月的军训对于你们来说也应该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希望你不要错过。”林威想这种大而不当的思想工作从小到大班主任都作过无数次了,五班长显然没有他们有经验,这说出来的话都不知道是跟谁抄的呢。脑袋里这么想,嘴里却没表达出来,心想着天黑林密的,还是不要把五班长逼上梁山吧。于是点点头。五班长突然觉得这块硬骨头啃动了,心下高兴,忽的站起来,吓了林威一跳。他拍拍林威的肩膀,说:“连部让我们训练你们大学生的时候不能粗暴体罚,我就想大学生素质那么好,怎么会用得上,果然我是没错的。好的,希望你喜欢上部队的生活。”林威想这就算完了?思想工作就算到位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小命确实保住了,还是很高兴的,屁颠屁颠的跟着五班长回了营房。

以后的日子就顺水推舟的过了下去,每天早操、吃早饭、队列、科目、吃午饭、午睡、队列、科目、站军姿、吃晚饭、思想政治教育、军体拳、站军姿,洗漱、睡觉。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林威比来的时候要收敛了一些调皮劲,五班长以为是自己的思想工作做到了位,便有些藏不住的高兴。林威自己知道一来是熟悉了环境没那么兴奋了;二来班长的面子还是要稍微给点的;三是一直跟一班长那走神,实在没心思跟赵海明过不去。

这天下午午睡后的训练科目是摔擒,对身体的运动量和灵活性要求比较大。五班各位睡得晕乎乎的站到操场上时,赫然发现站在眼前的教官不是五班长赵海明而是一班长王虎。林威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瞬间为之一振。王虎威严的站在这群学生兵蛋子面前说:“你们五班长今天被连部叫过去帮忙了,下午的摔擒科目由我代为训练。”他顿了顿,脸板得更加厉害:“都给我听好了,一定要拿出男人的干劲来,谁偷懒不争气我跟谁没完!”说完了还狠狠的盯了林威一眼,这很明显是以前对林威的所作所为有印象了。林威蠢啊,没读出这一眼之间的含义,只觉得王虎又帅又酷,正经是个军人的模样。

王虎让一班和五班在一起训练,一班在前,五班在后,由于人多,班长们又没有扩音器讲解,后面的人其实很吃亏,听不清楚前面教官在讲什么。林威等人开始觉得这样的安排倒也无可厚非,无论从数字顺序还是亲疏关系上这样都合情合理。可是训练过程中,他们就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首先王虎对一班讲解动作很详尽,什么是侧踹勾拳、接腿涮摔、绊腿跪裆的都分析得一清二楚,还对错误的动作进行了到位的纠正。后面五班的同学没听清楚,请他再解释一遍,这家伙就不耐烦了,轻描淡写说了几句,大部分时间让他们跟着一班的姿势模仿。其次是王虎的火爆脾气虽然大家都略知一二,但今天这脾气在五班身上爆发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一些。五班出了错误,不是一通吼就是一通骂,脏话不断,他妈个巴子,一B傻蛋,配合那一双瞪圆了的眼睛,一副恨不能生吞了你的感觉。两个小时下来,余同体型不灵活,错误动作多,被骂得面红耳赤,一脸一身的汗;强根老实,王虎批评他时只敢看地面,王虎气了,时不时的甩他头上两个巴掌;经管系的两个小男生被吓得眼圈似乎都红了,饶是林威这样的厚脸皮,也不禁缩矮了脖子皱紧了眉头。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殃及自己。

王虎虽然暴露了言行粗暴的特征,林威心里还是认为他是美好的,这有点异想天开加自以为是,就好像刚出生的小鸡第一眼看见了公鸭,非得认他做自己的妈妈。可见感情这玩意,特别是因眼缘而生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盲目的,不可信的。做顶膝锁喉的示范动作讲解时,王虎破天荒的指向了林威:“第四排那个,对,就是站中间的那个,你不是军体拳优秀标兵么?来,你出列示范一下。”林威放松了警惕,喜孜孜的以为王虎欣赏自己,出列站在了他面前。王虎从身后猛冲过来,身子一沉,两臂一使劲,就从膝盖处将林威掀翻在地。这力道够猛,林威没有防备,生生的胸口着地摔倒,口里立时就有了些腥腥甜甜的味道。没等反应过来,王虎跳弹坐压在林威身上,右手臂弯曲从后卡住他的脖子,左手卡住他的手,让他丝毫动弹不得。林威有点火了,这示范讲解也得有个准备啊,以前学了十年武术也不是虚的,于是左腿膝关节后弹,噗的一声踹在王虎的腰间。王虎没料到这看起来文弱的书生有这样的功夫底子,腰又是身体的薄弱之处,顿时全身酸麻了一下,哎哟一声放开了钳制,脸上已涨成一片紫红。林威迅速爬起来,回身正要玩笑两句说一班长我不是故意的,王虎用左手将他揽进了怀里,林威一愣,男性军人身上的汗味和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雄性荷尔蒙隐隐约约的香氛,罩满了他的整个身体,王虎的呼吸就响在耳边,甚至能感到他脸庞的体温,期盼已久的亲近来得太快,林威的大脑一片混沌,一时间灵魂就出了窍。却没料对方背一转,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扔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掌直接招呼到了他的裆部。这本是很阴暗且致命的一招,然而出乎王虎预料的是他摸到的不是软软的一团,而是一个倔强的凸起,暗惊之下就不由得懈了力道。王虎是老兵了,马上就明白了情况,不由得鄙夷的将林威扔开,随口说了一句:“妈的**小白脸。”同时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话说的隐约,其他人没听见,但在林威耳里却如同雷音炸响,于是血液直冲脑门,脸和脖子紫了一片,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半天没能得逞,只好手臂撑地抬起上身,眼睁睁的看着王虎离开。

刚好休息的哨声吹响,一班长率领一班走远,五班的哥们围过来嘘寒问暖,林威没有回答,两只手掌捂着眼睛躺下去,手指的缝隙里,那天上的太阳怎么那么那么的刺眼。

林威自然不是好惹的,感情上的溃败和自尊受到的侮辱直接刺激了他的报复心。他坚持沉默躺着晒太阳及对身边兄弟不理不睬的举动导致了大家的神经紧张。李大头跑去叫来了随训军医,军医是个年轻人估计经验不足,一看林威没有反应只用手捂脸,明显神志不清,量量体温挺高,便让担架直接送医疗所。连长和指导员一看这边炸了锅,也疾步赶了过来,上上下下问了问情况。然后跟到医疗所,等林威“清醒”过来向当事人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摔伤红肿的铁证,加上五班一群兄弟做目击证人,第二天晚上的集体思想教育会上,二营三连四排一班长王虎就在全连大会上公开宣读了自己不应该体罚学生兵的检讨书。看着这个高大威猛的家伙没了平时的生气,怏怏的走下主席台,林威站在队列中,冷冷的笑了。

仗剑天涯 Lv2 Rank: 2Rank: 2

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5发布于 09-02 23:55 较早前
第五章

一个人只有一个心脏,却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

——佚名

从此王虎无论何时何地遇见林威,总是怒目相向,林威这厢倒是昂首挺胸,挂满一脸不在乎的神情,只是眼里已经没有什么温柔和憧憬。擦肩而过之后,林威就会低下头,适才的骄傲和不屑顿时无影无踪。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来得太快,去得无奈,如同十五岁那个夏天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在清净静谧的校园里,在自己最要好兄弟脸上的那真情一吻,换来的却是永远的形同路人。

赵海明回来后就被拉去听一班长的检讨。出于保护大学生的隐私考虑,检讨中并没提到被虐待者的人名,他一直都蒙在鼓里,只觉得经验丰富的王虎怎么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军训前连部不是下了死命令不许体罚大学生的么,胆敢违背的不分青红皂白直接通报批评,这枪口怎么就硬是撞上去了?这家伙首先忘记了自家有个大小伙子折腾功夫了得,或者说,他以前只发现了林威明着捣蛋的能力并以为已经在自己的谆谆教诲中改过自新了,而对方身上那暗藏的阴损,却是一点皮毛也没触及。其次他更加没有想到造成此事的原因是那天晚上夜谈时自己不自觉泄露给林威的秘密:“连部让我们训练你们大学生的时候不能粗暴体罚,我就想大学生素质那么好,怎么会用得上,果然我是没错的。”是啊,军人不能体罚学生是没错的,可并没有规定学生不能惩罚军人啊。林威看着王虎的蔫头耷脑,赵海明的百思不得其解,心里狂笑,初中文化要跟我玩,还是嫩点啊,哇哈哈哈。

然而林威没料到的是自己的小聪明跟军队暗黑智慧的博大精深究竟不可同日而语。王虎毕竟是班长出身,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丢脸自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一笔勾销的,要让他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不好意思,做不到!当官的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政治圈里混出来的人心慈手软就是给自己不留后路。

这天晚上学生部队迎来了难度最高的训练科目,深夜紧急集合并十公里拉练。晚饭后班长们就提前给每个人打招呼不要睡死,要把行军包打好放在够得着的地方。赵海明更是在班里逐个检查,遇到没放好的东西还得让重新整理一次。林威这个烦那,本来打断深夜睡眠就如同对身体的粗暴**,还要伺候这些个劳什子的东西,也不知道有啥用,军队怎么这么傻啊,要锻炼身体直接背个沙包绑个沙袋操场上跑跑就得了嘛。这家伙嘀嘀咕咕自己跟自己发牢骚,嘴上不满意,手下的功夫却没见懈怠,不多时一个干净整洁爽朗的行军包就出现在了眼前,于是成就感油然而生,不满忽然变成了陶醉。站在门口的赵海明从头看到尾,不由得嘴角翘了翘,摇摇头,然后跨步出门。

果不其然,凌晨两点正当大伙儿睡得六佛出世,七佛升天的时候,尖利刺耳的哨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亏得是荒郊野外,要是在城里早被邻居严正控诉为扰民了。林威们在睡眼惺忪的边穿裤子边抱怨后还是乖乖拎着行军包整整齐齐站在了营房楼下的小道上,五班长帮这个整整衣领,那个拉拉皮带,看到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声令下,队伍开拔。

这是学生兵蛋子们自跨入营区以来第一次走出大门,以为颇具历史意义,其实也没什么新奇的大陆可发现,因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夜晚黑暗那是相当可以理解的,然而城市或者城市近郊的黑夜总是层层叠叠,浅黑,黛黑,青黑和墨黑交错融合,勾勒出一幅水墨山水画。这里的夜晚却黑得蹊跷,路上没有灯光也就罢了,天上既没有月亮也见不到一个星星的影子,四周就如同一团浓缩的陈年老墨,被谁不小心打翻了,泼了一个铺天盖地,伸手不见五指。这老天爷开玩笑倒是容易,新兵蛋子们可就暗暗叫苦了,在这远离人间烟火的荒郊野外,行进必须靠摸索,拉练要求的却是速度,所以跌跌撞撞,扭了脚,花了脸,伤了腰,只为探索出一条临时的小径,正应了鲁迅先生的那句话:“人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越过一个陡峭的山丘,又蹚过一片泥泞的草滩,感觉膝盖手肘的衣料磨薄了脚上的鞋袜湿透了以后,队伍面临了最大的挑战:竹林。竹子这玩意自古以来被认为是有气节、刚直不阿的象征,这份“宁折不弯”的豪气让新兵们吃饱了苦头,不是手被戳着了,就是腿被划伤了,更别提那竹笋茸茸的表皮,不知发射了多少绵里藏针,扎得大家痛痒难当,叫苦不堪,偏又不能开口喊天——班长们的眼睛如黑暗中的饿狼,闪着幽光盯着呢。

林威一只手拨弄着身前粗粗细细的竹竿,一只手拉着行军包的背带以免被竹枝给勾走。细竹竿还好能拨开,粗大的竹竿只能凭运气,间歇够宽的能钻过去,太密的只能绕弯另辟蹊径了。他其实已经看不到走在前边的李大头究竟身在何处,只能大概的根据对方的呼吸和脚踩竹叶的声音判断行进方向。这段路按照设计其实只有不到两公里,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林威还是没有看到脱身的希望。或许是觉得新兵蛋子们太笨了,完全出乎军方高规格严要求就能出成果的意料,前方终于传来了原地休息十分钟的命令,各班自行清点人数,重新整装待发。

大头和余同哎哟一声长叹,一屁股坐在厚厚的竹叶上开始脱了鞋袜搓揉自己的臭脚,所谓是可忍,脚不可忍。林威此时还有膀胱不可忍,于是赶紧走开,首先避开他们脚丫的毒气,其次想找个僻静之处解决内需。不想这竹林不但昏惑幽暗,地下也是崎岖不平,不慎绊在不知是竹笋还是石头的什么物件上,一个跟头跌将出去,径直滚下了一个小坡,亏得竹叶厚实,除了沾一身的枯草败叶,竟是一点没伤着,林威大难不死,心里哈哈大笑,扶着一根粗壮的竹竿,掏出宝贝畅快的“哗啦啦”起来。

正心旷神怡之时,只听得右边隐约传来粗厚的喘气声,不过不像是过度劳累后休息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脏话,林威心里奇怪,难道有人趁这混乱的时候打劫?于是赶紧完事收好那物件,蹑手蹑脚的走向发声之处。走不出五丈远,只听见一班长王虎那故意压抑的嗓音低沉却又带着怒意在不远处响起:“妈妈的你个赵海明,带的什么鸟兵,敢在老子头上拉屎,你不想在连里混了吧?”

赵海明带着委屈的声音辩解:“不是……我跟他谈过心了啊,他改了很多了……”

“谈心有个屁用,狗能改得了吃屎?你看你自己,入伍两年了,你改得了这副窝囊样?”

“可是……”

“可是个屁,老子告诉你,我这脸丢得大了,你自己想办法给我挣回来,这事我可跟你没完,老子治不了他,还能治不了你?”

王虎狠狠的说完,扭身离开的时候似乎踹了赵海明一脚,只听见五班长一声吃痛的闷哼,因为天黑林威看不见踹在哪里。

林威摸索着回到余同和大头身边时,捏着身边竹子的躯干好半天没说话。

长夜漫漫的拉练总算在学生娃们的跌跌撞撞中结束了,用大头的话来形容,那叫一个溃不成军。进入营房时,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有细微的鳞光,兄弟们摸到自己的地铺就稀里哗啦的崩溃掉了,连抱怨的话都懒得说,不一会就横七竖八鼾声如雷。林威瞧瞧依然阴霾的天空,想了想,挣扎着起身向洗手间走去,路过班长们住的房间,不自禁的斜着眼睛扫了扫,其他班长都睡下了,赵海明坐在自己的窗前,正用手绞干脸盆里的湿毛巾,然后贴在自己的右腿上,毛巾估计是热的,挨着皮肤的一刹那,见他使劲皱了眉,抿了嘴,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那一定是被王虎踹的部位。林威看到他克制的表情,也皱了皱眉头,厕所没去,转身回到了自己床铺。

双手枕头看着天空,这样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晚,也许是那满布的密云是在嫉妒月亮?然而不管它如何遮挡,月亮还是会在万里星空悬垂,而云终究会消散,无论心有多么不甘,它只能被随心所欲的风所摆弄。

第二天军队格外开恩,给大家额外两个半小时休息调整,等大伙迷糊着眼睛走到操场上集合时已是九点,那暗夜的黑云已然消逝,七月的骄阳开始火一样的燃烧在空旷的大地上。

赵海明的嘴唇比昨晚更加焦干,嘴角起了一个大燎泡。熬夜的劳累和腿上伤痛可能都是原因。他依然那么傻乎乎的站在这群小狼崽子的面前,声音沙哑的喊着口号,他依然一板一眼的做着军体拳的动作,并纠正学生们的错误。只是那腿在长时间的站立以后有些微微发颤。林威看了看五班长,又看了看右手边约三十米开外的一班长,王虎正背着手检查一班小兵们的军姿,踱到队伍末尾时,他回头望望五班,看见林威的眼光,阴沉的笑了笑,扭头走开。

这以后赵海明一天一天憔悴下去,白净的肤色变得灰暗,他自己解释是太阳太毒的缘故;以前虽然羞涩但还算中气十足的口号声也暗淡了不少,虽然班长们嗓子哑是正常现象但那股力不从心的模样还是隐约流露出来。余同和大头都觉得奇怪,平时和五班长逗笑他虽然不怎么接招但都会羞涩的在一边憨笑,最近怎么显得那么心事重重,越发迟钝起来。只有林威大概明白事情的真相,毕竟班长们每天训练完学生后是要归队的,那队伍中,王虎是狼,赵海明是羊。

这天晚上天气闷热得要命,盆地里风本来就不甚吹得进来,今天更像是扣了盖的蒸锅,死熬。晚上站完军姿后,大家伙聚在宿舍里玩扑克,因为热,都脱得只剩个小裤衩,班长们看了也不吱声,只能怪这天气热得太邪乎。闹腾了好一会熄灯号吹响了,于是跻拉着拖鞋去洗漱,躺下来海阔天空一小会纷纷入睡不提。

林威眯着眼睛打了一会盹,脑袋里似乎做了好几个梦,却每个都没啥印象,倒是脑门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或许发的是噩梦吧,清醒过来摸摸身上全都是汗水,感情是炎热让人脑袋烧糊涂了。

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索性脱了个精光,小裤衩扔在席子上,拿着脸盆到盥洗间里冲凉,倒霉的是这个节骨眼上停了水,林威想起营房外的围墙边还有一根水喉,听说跟里面走的不是一根管子,于是围了条毛巾在关键部位,一路迤逦下楼。出营房门时随手散了哨兵一根烟,顺利得到放行。围墙边水龙头里果然有水,似乎还是井水,冷得有些刺骨,四面环顾了一下没有人,于是扯掉毛巾彻底与大自然亲近。一盆一盆冲刷下去,月光下泛着小麦色的皮肤上激起了淡淡的红晕,林威看着自己肌肉,在夏日的磨练下变得匀称强健,似乎跟那个玉面书生相去甚远,突然有点沾沾自喜的情绪。正洋洋得意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夏夜宁静,又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生生吓了林威一大跳,赶紧拾起毛巾挡羞,然后循声望去,发出声音的地方,不正是五班长与自己谈心的小竹林,那林中站着的人影,不正是五班长赵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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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5发布于 09-02 23:55 较早前
第六章

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

——纪伯伦

赵海明背对着林威,蹲坐在竹丛中一动不动,林威觉得奇怪,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这是在干啥,难道是打飞机?不对,赵海明这害羞的家伙再憋不住也不应该啊。或者是在打坐修身养性?这倒解释得通,既然上次他夜里拉自己上这来做思想工作,证明这家伙对这僻静之处是情有独钟的,独自一人来冥思苦想也不是不可能的。林威抬脚想走过去吓吓他,低头看看腰间摇摇欲坠的小毛巾,想了想还是扭头往宿舍走去,踏出去没两三步,又转过头来,把毛巾系系紧,摇摇头,随后直奔五班长而去。

赵海明听到身后暗藏“杀机”的脚步声时,要抹干净眼中的泪花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好拼命用军绿恤衫的袖脚胡乱抹一把,来不及起身,脸也没转过来,本能的扭臂就是一招小擒拿手,不巧林威全副心思集中在逗他好玩上,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压根没防备,五班长是蹲坐着的,手的高度刚好企及某人的重要部位,于是倒霉的林威就偷鸡不成鸡反被偷,这手下得不算轻,眼前顿时一黑,毛巾直线滑落也没顾得上捡,只顾用本应吓人的双手捂着小鸡,顺势倒在了草地上。只悔不当初为啥要来寻这个晦气,正应验了一句古话:自作虐,不可活。

五班长回身看见躺在地上的这个倒霉蛋,倒真是吓了一跳,赶紧一个小挪跃,腾身而起,上去扶住林威肩头,一边慢慢的帮他站将起来,一边不住的道歉说哎呀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在身后,我不是故意的啊。林威乍受重创,哪有那个精气神回答,好容易稍微缓过了劲,看见一双真诚的眸子显得有点傻的班长,说:“那个,班长,帮我捡个东西……”赵海明还没回过神,愣愣的看着林威的脸,等他下文,林威急啊,这地上摆着一条雪白的毛巾如此显眼,你倒是赶紧捡啊,难道等我动手啊,我一动这宝贝地带不就一览无余了?我现在已经算是赤身裸体了你还要继续折磨我羞辱我么?偏偏这话又说不出口,急得林威有羞愤而死的念头。

好在赵海明并不是死硬的榆木疙瘩,终于发现对手的窘迫境地,于是乎赶紧捡了毛巾给他围上,还使劲在左腰处打了个小结。

要命的痛楚总算随着时间的消逝缓缓而去,林威深深的吐口气,埋怨道:“班长,你还真是敌我不分呢,这就差点让我绝育了,要上了战场我看迟早小命栽在你手里。”赵海明知道他这爱抢白的个性,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这么晚了,你来这干啥呢。”“天太热了睡不着,出来冲凉……对了,还没问你刚才一个人在这干啥呢?”“没,没干啥,出来散散步。”赵海明还真是不擅长撒谎,林威边想边直接揭穿他:“散步是坐着散的啊?”这下五班长接不上茬,只好干张着嘴站着。林威“扑哧”笑了,说:“班长,你该不是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吧?”这本是一句幽默的玩笑话,偏生赵海明轻轻回答了一声:“恩。”于是就轮到林威成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的人。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来参军是不是错了。”赵海明幽幽的说。

“没有啊,我觉得班长你这个兵当得挺好的。”林威口是心非。

“我刚来的时候也想当个好兵,什么事情都很积极的去做,可似乎什么都做不好,总感觉自己窝窝囊囊的。”五班长身子往后站了站,靠住了竹竿,眼睛看着地说。

“恩。”林威想你也知道自己窝囊啊,不过这话此时不能说出口。于是也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肩站着。这裸着的身子,竹竿是万万靠不得的。

“部队里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第一年当新兵的时候我特别不习惯,后来总算学会了去忍耐。”赵海明顿了顿,盯着林威,“连里让我带你们大学生时,我又开心又羡慕,我真想象你们那样聪明和自由,见多识广,可是我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兵。”

“这两者有什么矛盾么?”林威好奇的问。

“军人有军人的职责和使命。”赵海明舔了舔嘴唇,“我立志当兵其实也是为了一个军人。”

林威听糊涂了,赵海明继续说:“我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父母都到广东打工去了,就剩年迈的爷爷和奶奶照看我,他们都七十多岁了,家里的田根本种不动,所以经常吃不饱肚子。有一天我太饿了,就跑到江边去想抓点鱼虾啥的填肚子,正是夏天发大水的日子,脚下的田埂早已被水掏空,踩上去没多会就塌了,于是一骨碌滚进了洪水里,瞬间就被冲出了十好几米远。我不会游泳,一个劲的往下沉,水灌进了气管和肺,难受得很,我想我这样就要死了么,我还没见过山外边的世界呢,正在这时,身边冒出一个黑影,他把我从水里捞起来,使劲的往岸边拖,我那时浑浑噩噩,只知道自己最终趴在了岸上,而救我的那个人,却在洪水中再也没见着身影。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们附近56XXX部队的一个二年兵。当时是跟战友去邻近的打靶场做清扫工作的。他牺牲的时候,才21岁。”

林威“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夜里似乎有凉风刮过,双手把肩抱得更紧了。

“那一年我十二岁,从此以后我就想做一个好兵,我觉得这样才对得起他。”赵海峰说这话时眼睛望着天。他的眼睛在轻柔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点晶莹的微光。“我相信,我也一定能做个好兵的。”他用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班长……:”林威发现这时的自己全然没了嬉皮笑脸的情绪。那天空中的清光从竹叶的罅隙中流淌下来,光晕柔柔的罩着赵海明,他站在那里,显得那么单纯干净,似乎世间一切俗世都与他无关。林威走上前去,把赵海明的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赵海明轻轻挣扎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动弹。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班长,这个被救的少年,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感谢那个永远也无法见面的恩人,那个牺牲了的军人。

明月如画,清朗的悬挂在天上,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只微风轻轻的经过竹林,扫过竹叶发出细切的沙沙声。那身着迷彩的少年,那身围白巾的少年,那安静的拥抱,一瞬便是万年。

那天晚上过后,在林威的眼睛里面,军训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虽然夏天的阳光还是毒的,操场边缺水的小树木还是蔫的,饭前的革命歌曲还是要唱的,五班长赵海明还是羞羞答答的,不过林威已经习惯了这种充满军绿的生活,对赵海明的要求也配合起来。赵海明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表面上依然严酷无情,口号喊得山响,然而每当巡视过林威身边时,看见他昂首挺胸,两眼直视前方的标准军姿,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林威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了点荡漾,一点快乐暗暗升起,心想或许只有交过心的朋友之间,才有这点小小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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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7发布于 09-02 23:57 较早前
这两人都忘记了,不远之处,王虎那一双阴沉的眼睛正狠狠的盯着他们。

这天下午天空出奇的阴霾,才三四点钟就跟傍晚差不多黑,云厚厚的堆在头顶,像是随时要压将下来,远处不时传来闷雷轰隆隆滚动的声音。本来下午是计划要跑三千米加队列操练的,连队领导一看这架势要下起暴雨来浇坏这群独苗苗的天之骄子们不好跟家长交代,要再被雷劈死一个两个就更下不了台,于是乎下令解散,在宿舍自由活动。姑娘小子们爆发出比雷还响的“乌拉”声。各班长自行带回宿舍,睡觉的睡觉,看书的看书,去学习室看电视的也有,各行其事不提。

林威、余同和大头回到宿舍纷纷解衣除裤,跟在大学宿舍里一样穿着内裤就往盥洗室跑,这雨还没掉下来,空气倒是跟没拧干的拖布一样湿答答,让人全身密密的腻着一层臭汗。三个小伙子端着盆子你浇我一盆,我泼你一下的打闹着,嘻嘻哈哈的煞是惬意,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只见任强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边指着外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了…了,打……打起来了……。”这三人顿时兴奋,大学男生打个架那叫稀疏平常,这时候就是搬个板凳看热闹的时候了。余同紧着问:“谁跟谁啊,是不是会计学院和经管学院的人?”这两学院都跟林威他们系有仇,平时早就你掐过来他捏过去的,这要能坐山观虎斗那是再美妙不过了。强根平了一口气;“不,不是他们,是班长们。”这话一出口,大家眼放精光:“哟,这解放军还没上前线打敌人,内部倒先残杀起来了。行啊,走,带我们看看去。”一行人穿上换洗衣服,兴冲冲奔班长休息室而去,一路上任强根不停的说:“我本来想去学习室看电视,走过班长的房间,门虚掩着,就从门缝里看见王虎站在赵海明面前,指着赵海明的鼻尖嚷嚷着让他滚蛋,赵海明没动,用手拂开了王虎的手,王虎就爆发了。一脚把赵海明踹倒在地上,这旁边三个班长也没敢说啥,只是上来拉王虎……”听到这,林威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到了目的地,大门已经关得紧紧的,余同拿耳朵贴着门:“哟,真是王虎在发火呢,其他几个班长在劝他……哟,象是赵海明的声音……乖乖不得了,五班长也急了吧,头一次听见他吼呢…..”这家伙跟新闻记者一样进行着现场报道,没觉察站在身后的林威眉头越皱越厉害。“啊,动手了!动手了!听这动静 ,打得够狠够结实!哟,好像是五班长在**……”现场直播到这,余同只听得耳边“嘭”的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耳朵瞬间失去了门的支撑,吓得他元神出窍,呆呆的看着破门而入的始作俑者——林威。

屋里的人也没料到门会被暴力踢开,都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这群偷听者,包括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脸痛苦的赵海明。林威低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还比划着架势的王虎,“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冲着王虎的脸就是一顿胖揍。就在愣神的功夫,他脸上已经平添了数条血痕和瘀印,等他反应过来,一声怒吼,对林威拳**加,那出拳颇有军人风格,既狠又准且快,林威左眼直接被虎爪揍出个熊猫眼圈来,身上还挨了好几脚——王虎身高腿长,这脚的爆发力真不是盖得——估计被攻击的部位直接就青肿了,只是衣服遮着看不出来。林威咆哮着,大脑过度充血,早已经是一片空白,学过的没学过的,训练有素的出自本能的全招呼到对方身上。原本要真比武力,就算林威学过武术,这实战力道与经验跟王虎比那是远远不足,但自古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这林威此时可不正是如此?眼看着被王虎踹倒在地了,还紧掐着对方的脖子不放,硬是拖着他一起躺倒在了地上,这一班长长腿的力道没有了用武之地,又生生被对面这个咬牙切齿,满脸狰狞的怪物死死捏住了呼吸的通道,拼命的饱以老拳毫无结果,渐渐的少了进的气多了出的气,脸就慢慢变紫了,这家伙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打心眼里觉得恐怖,一只手左右乱舞,摸到了床脚垫床用剩的砖块,也没多想,直接冲着对方脑袋拍了过去。这手“哗啦”倒是松了,那血也“咕嘟”、“咕嘟”的冒了出来。然而定睛一看,横在他们中间挨拍的人,不是林威,却是五班长赵海明!这突发事件来得太快,去得突然,当事者旁观者一概不论的糊涂了,张口结舌的看着他们扭打,等想起来应该拉架了,却已是一个人拿着砖块呆着,另一个人空着双手愣着,中间一个人倒在血泊中了。

这厢余同、大头和强根将林威从地上扶起来,那厢二三四班长把王虎拉起来,只呆呆看着赵海明躺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还是三班长李武驹有经验,赶紧从床上扯下一条枕巾,跪下去将五班长出血的伤口围上,再打了一个结,然后用手紧紧捂住伤口。接着冲腿长的大头吼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去军医所叫医生啊?”大头一个激灵,连声答应着跑了出去。王虎脸色灰白,软软的在床边坐下,没了先前蛮横霸道的神气。林威双腿跪了下去,两只手抓着赵海明的胳膊,却觉得这胳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力,不自觉就带着哭腔叫到:“班长……班长……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军医赶到时,赵海明已经缓缓醒了过来,这医生不是上次给林威看病的小毛头,老练沉稳了许多许多,他蹲下去,先看了伤势,然后翻翻眼皮,摸摸脉搏,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胸口,站起来盯着在场的每一位沉默者:“这怎么回事啊?”大家低头不语,林威开口问道:“医生,班长没事吧?”军医皱皱眉:“死不了。”听到这句话,诸色人等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夫调皮,说:“不过变个植物人倒是可能。”一句话把大家的心又都提到了嗓子眼。“看你们这熊样,早知道如此还打个啥架,奶奶个熊,不搞出么事你们不爽怎的,你们俩个,来,”军医指着强根和余同,“去医务所里取个担架过来,把你们班长抬到所里去。”然后又指着一班长他们:“掐吧,使劲掐,现在看连队里怎么处理你们吧。”王虎也不搭腔,只是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余同他们把担架取回来,小心翼翼的把赵海明放上去,林威要来帮忙,大夫说你自己都这个熊样了还来凑啥热闹,还走得动的话自己后面跟着去医务所上药。这家伙就一瘸一拐的尾随五班长之后,走出营房不多远,赵海明叫着林威的名字,等他凑上前,五班长吭哧出几个字:“不要说是一班长,就说不小心磕的……”林威心里不服气,但看在赵海明为自己受伤的面上,还是“嗯”了一声,军医听着就瘪瘪嘴,那意思是撒谎也要编圆了啊,这磕哪能磕出两个浑身上下都是伤的病号啊,然而终究没说话,皱皱眉也就随他们去了。

好在经过军医全身上下的仔细检查,赵海明也就是轻微脑震荡,止了血缝了伤口开个假条病床上躺三五天应该就没事了。林威纯属皮外伤,冷敷加热敷再抹点膏药估计过了明晚就看不太出来了。你们小伙子血气旺盛,这伤恢复得也快,下次记得继续开战啊,好了伤疤忘了痛嘛,军医时不时还开开玩笑揶揄他们,搞得两人特别不好意思。连长和指导员听到报告也赶来了,他们可没军医这么幽默,劈头盖脸的将两人恶骂了一顿,问及原因时,两人一口咬定是意外事故自己不小心磕伤的,这谎撒得确实质量低劣,然而当事人死不改口,军医又一脸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连队领导终究没辙。其实他们不傻,地方大学生打个架顶多写个检查,回去表现好点屁事没有,一点不耽误前程;军人打架,特别是打了学生,那处分起来可是比较严重的。搞不好开除军籍遣返回家。连长指导员表面怒不可遏,悻悻而去,其实心中暗喜。给出的处理结果是一班长王虎写书面检查,暂时终止军训,回连部报道。赵海明因公受伤休养一个星期,五班的军训暂时由其他人代理。最后倒霉的还是林威,校方知道的情况是他主动出手打人,于是与军方商定给予禁闭三天的处罚,以儆效尤。于是两人就这样天各一方,五班长在铺着雪白床单和被子的军医所休养生息,林威在营房后面猪圈隔壁的小房子里闭门思过。真所谓天壤之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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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7发布于 09-02 23:57 较早前
第七章

日升日落,如果每天的太阳都彰示着你和我的存在,那我今生愿意跟你一起前行,一直走到夕阳西下的地方。

为你而死,我心甘。

然而你愿意么?

——龙威

禁闭室原本是炊事班某个倒霉的兵为了照顾猪的生活而临时起居的场所,这活听着就比较粗陋,因此房间的配置也就不能指望有多好。

自从狼崽子们(指雄性,雌性被隔离,情况未知)进驻这个军营以来,每天没有肉吃那是要命的,是要造反的。因此不管是猪奶头还是猪睾丸,这群嗷嗷的野兽们在一天的体力消耗后绝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就只盼望着猪身上能凭空多长点肉了。

于是军队原有的那几头可怜的乌克兰大白猪,不到三天工夫就神秘的从猪圈里消失得干干净净——这点牺牲当然是不够的,连队里每天都得派一辆军用卡车去十五公里外的镇上采购军给。林威待在已经绝了猪迹的猪圈旁边的小土屋里,双手合十,冲着猪们生活过的地方极具虔诚精神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房间虽然破旧,但打扫得很干净,俨然不失军队严肃过分,活泼不足的风格。一个搪瓷面盆里放着洗漱用具搁在墙角,一床绿色的军用薄被放在靠墙的土床上,这就是林威能享用的一切。

林威自然没权、没理、没脸抱怨,谁让你是受罚来关禁闭的,还想住星级宾馆度假不成?

自嘲的笑笑,他踱到床边,那床单,倒是白的耀眼。这家伙四仰八叉的躺在土床上,看着木头的房梁想, 唯一感到高兴的估计是那养猪的倒霉兵蛋子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充满粪土味道的地方,不知道被解放的那一刻他是不是仰天长啸“我胡汉三终于出来了!”,以发泄心中的怨气?

说到天,床的侧上方就是窗户,只不过有栅栏挡着,但依然可以看见蓝天白云。林威百无聊赖,于是脱了鞋,踩在床上扒着栏杆往外张望,才发现这房子建在山坡的边沿,下面就是密密叠叠的竹林,估计就是上一次午夜拉练的那片林子。夏天的午后,没有风,只有知了在林中无休止的叫着“热—啊—热—啊。”

林威无聊的望着窗外,将身子的重量转移到双手,吊在木头做成的栏杆上无意识的前后晃悠着,谁知这栏杆早已经历过太多风雨,被这一个毫无尊敬历史古物意识的愣小子一折磨,心想罢了罢了士可杀不可忍老朽去也,“咔嚓”一声就嗝屁了,林威这头没曾想这禁闭室只是个纸老虎,唬人用的,一点思想准备没有,回头就摔了个四脚朝天,饶是倒在床上,那薄薄的床单也起不了什么缓冲的作用,震得这家伙屁股痉挛,爬将起来只顾揉那两块厚实的肉。

一根、两根,这栅栏断了两根,窗外的天空一下敞亮了许多,林威站起来,眼睛骨碌一转,嘿嘿,这一不做、二不休,翻出去玩玩再说呗,上次出门拉练听说附近有个小村庄,趁机可以看看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双手搭上剩下的栏杆,果不其然,这些风烛残年的木棍们在他的用力下纷纷呜呼哀哉。林威把放在床下鞋捡起来先扔到窗外,然后一条腿跨到窗外,回身俯视室内,心里充满了解放前的快感,哈哈,自由!失去才知道是多么的宝贵!拜拜了,禁闭室,我来了,自由!

这家伙正想对房间门做飞吻告别,不想这门如同中了魔咒,“吱呀”一声,恰到好处的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五班长赵海明。当下两人大眼对小眼,你望我我望你,傻了。

林威脸上讪讪的笑还没来得及挂出来,正想说:“哟,班长,真巧啊。”这赵海明飞扑上床,一双手就冲着他的腰部而去,那本意应该是想将他拽下来,偏生林威骑在窗台上,有一定高度,赵海明这一把只够着大腿,林威重心没计算准确,被这力道一带,立时就有向窗外山坡做自由落体的倾向。遭此突然袭击,这家伙吓得小白脸更加苍白,双手在空中挥舞,拼命捞救命的稻草,不巧就捞着了五班长的耳朵,扣住不放,赵海明吃痛,“哎哟”一声往后缩,却又没计算到床的边沿,一脚踏空就仰天摔了下去,林威这时早已吓糊涂了,拽着班长的耳朵哪敢松手,顺势从窗台滚落,只见一个短暂而又漫长的空中镜头在两人眼前划过,林威看见了赵海明的脸迅速生动起来,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听到他往喉咙里咽唾沫的声音。林威闭上眼,他的嘴唇最后着陆在一个温暖湿润的部位,那是班长的嘴唇。

午后没有风,窗外知了的鸣叫声,更显得夏日的悠长和宁静。

等林威脑袋里的眩晕缓缓褪去的时候,他睁开眼,只看见一张涨得通红的脸,眼睛闭着不敢睁开,鼻翼或是因为压迫,不停的翕合着,那刚刚亲密接触过的嘴唇,因充血显得娇艳动人,只是微微的颤动,倒像是紧张得不知张开还是闭拢好了。

林威看得痴了,五班长虽然一向痴呆笨拙,但被压在自己身下的这个人,却像是变了个样子,木讷中透着灵秀,阳刚中带着娇羞,特别是那一身温暖湿润的男子汉气息,氤氲在两人基本零距离接触的空间里,激得林威脑袋中瞬间空白,血液全奔某个不老实的部位而去,一边觉得万事不妙,却又不舍得挪动身子,正在徒劳挣扎的时候,只听身下沉沉的传来一句:“我快出不了气了……”

林威赶紧翻身坐起,五班长才有机会大大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挽救因某人的愚蠢而濒危的生命。林威不敢站起身,因某个地方痕迹太过明显,只好盘腿坐着,讪讪的说:“班长,你没事吧?”赵海明恢复了精神气,一跃而起,本想发表长篇大论,一看林威没起来的意思,歪头想了想,没找到头绪,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林威的手急切的说:“不就是关个紧闭么?至于那么想不开么?”

“想不开?”林威一脸的糊涂。

“对啊,你们大学生犯个错误,回去道个歉就完事了,何必想要自杀?”

“自杀?”饶是林威这种精灵脑瓜,这会儿也被五班长绕晕了。

“不是自杀,你骑在窗台上想干啥?那下面是悬崖呢。”

林威低头看看了自己尴尬状态差不多已经消除,于是大着胆子站起身来,拉着五班长站上床铺,指着窗外给他看,这算哪门子悬崖?

五班长看着看着不好意思的笑了,嘿嘿,妈的,以前看猪的王老五说养猪房阴森恐怖,环境险恶,窗台下就是悬崖,摔下去尸骨无存,感情是唬我们的啊。

林威指着班长嘿嘿的笑,哈,班长你太单纯了,这就让你信了一辈子了。

班长摸摸头,该死的王老五。

林威扒着窗台,看着密密麻麻高低不平的竹叶,问:“班长你伤好啦?过来干什么呢?”

赵海明知道林威没有轻生的**后,完全放松了下来,人一下子没了劲,顺着墙坐在床上,说:“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是知道你被关了禁闭,不放心,怕你委屈,本来也跟你没关系,还连累你了。”

林威也坐下来,跟五班长肩靠着肩:“我没事,就是看不惯他。”他省掉了因一班长对他的羞辱而公报私仇的内容,想想还是不提为妙,这一挑明好不容易树立的伟大形象恐怕要功亏一篑。

最重要的是,其实当时的冲动,还真不是因为王虎的羞辱而起的。

恐怕更多的,是因为身边这个笨蛋吧?

林威扭头看着还在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赵海明,那唇上的绯红还没完全褪去,依然生动明艳。心里不由怦然一动。

赵海明说:“你啊,还是冲动了点,当时让让他,过去也就没事了。”

林威抢白:“说回来还是我的不是了,我见义勇为还要被你埋怨啊?”

赵海明立时气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挺感激你的…….”

“感激要拿出行动来啊,光说有啥用?”

“那个,这个,我来得急,也没买啥……”

“谁要你买东西了?”

“那,那你要什么?”

“算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咳,我有啥给不起的,你说,只要不是天上月亮,我能给的我都给。”赵海明被激得义薄云天起来。

“那我说了。”

“你说!”五班长坐直了身子,面对着林威,一脸的严肃。

“我要……你!”林威豁了出去,径直在五班长的嘴上亲了一下,然后缩回来,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五班长张大眼睛盯着林威,愣在原地好长时间没动弹,过了一会,才回过神,陡然从床铺上站起来,拔腿往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扶着门框站着,没回头。

“我以为刚才是碰巧……”

林威淡淡的一笑:“没事的,我知道。”

“这个……对不起。”

林威扭过头:“没事的,我懂。”

“禁闭很快就会结束的,你好好照顾自己。”

林威有点不耐烦了:“我知道了。”

五班长锁上门,走了。

养猪士兵的床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的头靠着墙,他的眼睛盯着前方,户外的太阳慢慢的从中天挪到西天,一束阳光从窗**进来,由短变长,由光明变得昏黄。








第八章

爱情,原来是含笑饮毒酒。

————佚名

林威从禁闭室回到班里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余同、大头和强根拉着这受尽“折磨”和“侮辱”的小子的手笑骂:“可把哥几个给羡慕惨了,蹲过监狱了,这人生可就算是完整了啊。”“去,一群混蛋,没个正经。”林威心里烦躁,一人头上赏了个爆炒栗子,就躺到自己地铺上发呆,余同和大头以为这家伙真把禁闭当一回事了,赶紧知趣的借传统招数——尿遁之。强根憨厚,走到林威身边摸摸他的头:“小东西别想太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记入档案里。对了,你回来该去看看赵班长吧,这两天他好像挺记挂你的。”

“什么?”林威“噌”的支起半个身子“他记挂我?你怎么知道?”

“这两天队列操练的时候,我觉得赵班长老盯着你空着的位置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好几个口令也叫错了呢。”强根如是说。

“哦,那是你觉得,也不一定代表他想我……”林威咬咬嘴唇,“说不定在想哪个好妹妹呢。”

小子这话说得醋意浓厚,亏得强根是个马大哈,觉得安慰到此已经仁至义尽,根本没细想,随口扔下句:“可能吧,仔细想想他挂念你也没啥好处,尽给他惹祸,他估计盼你早死早投个好胎?”林威抬腿踹了他屁股一脚“妈拉个巴子,赶紧给我滚。”强根嬉笑着奔出门外不提。

林威复又躺下,这话却开始在脑海盘旋,他想我么?他应该不想吧?那天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想我又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果他想呢?咳,算了吧你,他不会想你的。妈的,我这都是在想什么啊。林威猛的起身,捡起位于铺脚的枕头,盖在自己的头上。什么也不要想了,他不会想我的,他不会的。

却有两行清澈的液体,从眼角缓缓落下。

那些抓也抓不住的,才是真的……

再见到赵海明,已是傍晚饭后集合时。

林威穿着整齐的军装,默默的站在老位置——第二排的第一位。赵海明走上前整队,乍一见他,那眸子陡然一亮,却又迅速的黯淡下去。

林威一脸冰霜,爱谁谁吧。

晚饭后安排的活动是拉歌,这活动在军训中算是大家比较喜欢的娱乐了。男生特别狂热,首先是因为Libido过剩,再加上军队封闭的环境,得不到发泄的青春能量只好通过这个渠道泄洪。女生则不屑一顾,露天席地而坐的叫花子作风也就罢了,还要扯着嗓子鬼哭狼嚎,男人们果真都是脑子进了水,一个比一个没品加下作。女生使上了杠,训练她们的班长可就倒了霉,这唱吧,呼吁一声受一个白眼;这不唱吧,其他队伍在一浪高似一浪的拉歌口号中已经拉开了百团大战的序幕。这不给力的,怎一个“唉”字叹气了得。

放下女生的别扭不顾,男生这边倒是高高兴兴的开始了互相PK。经管学院的学生会主席首先在他们班长的鼓励下跳将出来,雄心万丈的用那东南跑到西北的嗓子吼出了:“欢迎国商唱歌我们拍拍手,欢迎国商唱歌我们跺跺脚,如果国商不唱我们怎么办,怎么办?”该班班长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组织全连跟在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后面齐喊:“那就赶快用炮轰、用炮轰!”其他连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会计学院一直是经管的跟屁虫,这会一如既往的干起了狐假虎威的勾当,全连大吼:“让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活像一个大姑娘。”国商是林威他们所在的学院,和上述两院的人历来不和,这战火挑衅到了自家门口,那还了得,好在三连连长有经验,在各班班长耳边一嘀咕,不一会国商组成的连队就团结齐心的奏响了雄壮的《黄河谣》:“任你吼,任你叫,任你在咆哮,任你在咆哮,我们就是听不到,我们就是听不到,听不到!”这针锋相对的歌战充满了戏谑和挑战,空气中回荡着浓厚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氛。林威们兴致勃勃,等着对手的回击。不想这男生间一来一往的游戏激起了在一旁冷眼以对的女生的兴趣,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欢笑。人贱嘴也贱的会计学院男生立刻见色忘义,抛弃了战场上的敌手,被这勾魂的笑声吸引过去,大吼:“冬瓜皮,西瓜皮,你们不要耍赖皮,机关枪,两条腿,打的你们张开嘴。”这话强烈**啊,女生听了就炸了锅,立时有个巾帼英雄跳将起来:“女不如男,这是谣传。看十一连,把你打翻!”紧跟着就是:“会计男生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唱不来,姐妹们,跳出来,就算拼了命也把他骗过来,敲开嘴直到他唱出来。”当代大学生,特别是女大学生的机敏和开放,那让当兵的班长们一个汗颜啊,只顾用手抹头上的冷汗了,真是不唱不知道,一唱吓一跳。

轰轰烈烈的群体歌战此起彼伏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接近尾声,因为太过兴奋和沉浸其中,各位的嗓子都出现了明显的嘶哑现象。于是教官们开始变集体演出为个人才艺,让各连队推荐能歌善舞者为代表PK。这会儿女生们的机会来了,金融学院的系花英姿飒爽的站在傍晚的雾霭中,唱了一首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当那缭缭绕绕的“不用难过不用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裸\其实不必说什么才能离开我\起码那些经过属于我……”飘过耳际,林威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什么空空落落却又实实在在的感觉升腾起来,侧首偷看前排席地而坐的赵海明,竟是听得痴了一般,眼看着系花不能转睛,心里不由升起一股鄙夷:“妈的,下流!”回头想自己这下流的想法究竟从心里哪个下流的地方衍生而来也不得而知,不得已的叹了一口气。这厢本来已是不喜,偏生经管学院男生**不要脸,等金融学院系花表演完毕以后推荐了该系的一个“二胰子”,正经一个男人,却偏要学庸脂俗粉,平时已是以兰花指、水蛇腰倾系倾校,这会好不容易逮着个表现机会还不好好发骚一番,一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让林威倒足了胃口,要不是军队伙食不够吃,差点就要把晚饭牺牲掉。经管会计的贱人们早已形成抗体,在那家伙扭着肥壮的腰肢归队的时候哈哈大笑并拍着他的屁股**的说:“够骚,晚上赶紧抱男人去。”饶是他们班长想阻止,却也因为同性之间的打闹抓不到正大光明的把柄,只张张口也就作罢,剩下林威这边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的不行。再偷偷瞄了赵海明一眼,那一张白皙的脸也是一阵白一阵红,感情是没见过这世面?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海明还是继续勤劳而认真的作他心目中的好兵,那军姿站得依然是笔挺中透着木讷,那口号喊得依然是脸红脖子粗,只不过根据强根的原话:“你回来后,他就没有喊错过。”但五班长再也没有跟林威有过除了公事外任何私下的接触,余同大头等也发觉后者越发不苟言笑,整天沉默于自己的心事,怎么撬他的嘴也撬不开,最后只能由他放纵。

八月的天空再一次阴霾起来,下了军训后的第二场雨。这一次没有雷电,雨水却如同断了链的珠子,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学员们习惯性的自由散漫起来,打牌的打牌,看电视的看电视,还有些已经心有眷属的情圣趁机跑到女生宿营地一解相思之苦。林威突然想到好久没见过李嘉了,这会不知是死是活,于是乎跟其他发情期的男生一道,顶个破木板当伞,向着女生营地冲锋前进。

这雨下的甚密,饶是林威的木板选的够大,到了女生住处也是裤腿湿透,只好学农民伯伯下田种地般高高卷起。因是放假,女生连的班长们对躁动的毛头小伙子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林威并不花太大工夫就找到了李嘉。一见到这个成天惹是生非不是打架就是关禁闭的家伙,李嘉的眼中几乎喷出怒火:“你不消停一两天不成活啊?”“恩?你都知道了?”“能不知道么?全院都传遍了,也就是这破军队规矩多,要不我早想出去踹你一脚了。”“哟,别,别,我被外人一顿臭揍,可不想吃内人的拳头了。”“自己人打不比外人打你好点?哎,刚才你说我是你什么?”“我说什么了吗?”“你,唉……”李嘉跺跺脚,叹口气,随后抬手摸了摸林威的额头,“你瘦了……” “能不瘦么,这破军队的饮食。”林威没心没肺的瘪嘴。李嘉从兜里掏出一根德芙巧克力:“给,托人出去买的,给你留着呢。“这厮两眼放光,高兴的一把攥过塞进嘴里:“恩,好吃,还是嘉子对我好,哈。”李嘉直呼,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林威只管满足一时口腹之欲,同时沾沾自喜这趟来得可算大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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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2 23:59发布于 09-02 23:59 较早前
巧克力吃完后,两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听雨打在青苔满布的石条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时间天地之间显得愈发寂静。李嘉似乎有心事,不怎么说话,林威也回想着军训以来的点点滴滴,手里无聊的往雨中抛着小石子。半晌,觉得身边靠过来一个温暖的身体,随即闻到少女身上那特有的体香。“威……”李嘉的声音很轻,似春燕的呢喃,在雨中飘过不着一丝痕迹。林威身子颤抖了一下,随即静止不动,鼻子里冒出“恩……”一声作为应答。“你……我……是不是不可能……”“不可能什么?”林威明知故问。“算了,我知道的……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爱的人?”林威沉默了半响,低下头:“恩……”,算是承认。李嘉直起身子,盯着他的眼睛,似乎用了十二万分的力量,问道:“那个人……。不是我……”林威垂着眼睛看着地面:“恩……”轮到李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随即咬了咬嘴唇:“我祝福你们……”那声音,却无论如何听不出欢喜的味道,林威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满含泪光的眼睛,她笑了,这笑容在雨中显得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玲珑,然后渐渐远去,消失在朦胧的雨水溅起的水汽中。

李嘉跑开了,林威继续坐在台阶上,向雨中抛着小石子,一个、两个、三个……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王菲在《红豆》中如是唱。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放手而不留恋,因为我的风景,却是世上最禁忌的那一幅。

但那,却是我一生唯一的风景。

我真的想看……

所以,放弃我,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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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0发布于 09-03 00:00 较早前
第九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游

从女生宿舍慢慢走回自己房间,头上没再顶着那能挡雨的木板,林威任由全身在雨中湿透,头发软哒哒的贴在头皮上,直往下面滴水,老天爷并没有对士气低落、失魂落魄的小子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房间里没人,林威走到床前,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准备找件干爽的T-shirt套上,顺手从草席下面摸出根深藏不露的香烟,没有酒,也只能借此物消愁了。他没想到,此时同样没有被怜香惜玉的,还有一位兄弟。

正掏出打火机点着香烟,余同推开门进来了,他衣服湿透的程度,与林威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与后者不同的是,这家伙进屋直挺挺摔躺在自己的床上,生生给干燥的草席印上一枚人形的泼墨山水画,随后两眼看着天花板发呆,完全无视林威的存在。

林威原不想搭理他,本因自己也有一肚子的烦恼,但眼光一瞥,相对一比,这哥们的行为似乎更为戏剧化,显得自己的小鸡肚肠逊色不少,突然间就失去了矜持的勇气,脱掉鞋穿着袜子踹踹余同的大腿:“喂,喂,还活着么?”

余同“嗯”了一声,转过身去面壁,不搭理林威的无聊。

“哟,哥哥这是怎么了?”林威讨个没趣,自觉不自觉的坐到余同床边示好,“心烦也不至于拿自家的床撒气啊,古人说的好,女人嘛,衣服而已;钞票嘛,纸张而已;这床,可是到死也要横在上面的啊,犯不着跟它过不去啊。”林威开始嘴贫的东拉西扯。

余同“嗖”的坐将起来,把林威吓一大跳,正想这思想工作怎么做的如此成功、何等容易,只听前者大吼一声:“烟!”

这厮赶紧战战兢兢的将手里点好的烟呈贡上去。

余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从鼻孔中恶狠狠的喷了出来,三下两下蹬掉解放鞋,光着脚踱到了窗口,手里拿着烟看着窗外漫天的雨花,一口接一口的抽。

林威也慢慢走到窗前,双手按住窗棂,看了天地间铺天盖地的水珠一会,随后歪着头盯着余同。

“小子,不瞒你说,你哥哥失恋了。”余同似乎暂时从烦恼中解脱出来,恢复男儿本色,大不咧咧的看着林威说。

“哦。”林威转过头继续看天,舍长大哥追求412寝室的何珊已经有小半年了,对此小姐那叫一个殷勤周到,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飞了。

不过那位自恃有点姿色的小姐不是很看得起余同的身高和体型,从最初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的态度到后来的半冷不热,却对后者的献上的殷勤来者不拒,正经一有福就享,极端自私的主。

“她不配你。”林威看着天空淡淡的说。天上有丝丝的黑云缭绕而过,在灰白的背景色中投射出几分狰狞。

“嗯?”余同心里正在准备一番解释分手原因的说辞,但与这家伙嘴里吐出的话陡然间相距十万八千里,一时怔住,接不上话来。

“她不配你。”林威一字一顿,同时再扭头盯着余同。

“或许吧……”余同没敢正视林威的眼睛,低下头,喃喃的说道:“可我真的很喜欢她……”

那低头的一瞬,林威看见他的眸子里涌起的一股潮湿。

这个从开学第一次见面就和自己打闹玩笑的宿舍舍长,这个一直容忍自己胡搅蛮缠的兄弟,这个一直把自己当没长大的小弟弟看待的大哥。

余同两眼盯着已然熄灭的香烟发呆,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白皙的肌肤贴着自己湿透的军装,传递着一个青年的体温,这青年的头埋在自己的耳边,悄悄的说:“会好起来的,会过去的,她不配你,真的。”

那青年的心跳,紧贴在握着香烟的手边,一下一下的搏动着,缓慢而舒适,真实而宁静。

“嗯。”余同伸出手,轻轻搭上青年裸露的脊背。

那窗外的雨,哗啦啦的,一直不断的下啊下啊下。

雨停后的午夜,又有了月亮,在时厚时薄的云层中,淡淡的晕染着空中氤氲的湿气,给四周或深或浅的树木和灌木丛,罩上一层晕光。

有蛐蛐叫,在宁静的夜晚中是如此的亢亮,似乎它也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叫声戛然而止,等了好长时间,才怯怯的发出新的声音。

营房门口的岗亭,浸没在深深的黑暗中,只看见一点红红的光亮,忽明忽暗,依稀就着暗淡的月光,才能分辨出一个蹲坐在地上的人影的轮廓。

这个午夜的岗哨,轮到林威和大头了。

十一点半临出发前,大头还躺在草席上和强根就各种追妹妹的方法秉烛夜谈,林威被他们既**又下流的语言搞得躁动不已,偏生又对此话题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心生烦躁,于是穿上军装,系上武装带,踢了踢大头的屁股,喂,我先出去尿一把,待会自己滚过来。

大头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先滚吧,全副心思都在强根那猥琐的淫词小调上。

靠,一对**,林威暗骂,一个人进了厕所,释放了库存,提提武装带,走向营房门口的岗哨。

营区早已熄灯,黑暗中有风穿过哨亭,环顾周围无人,林威点上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也是雨后的夏日夜晚,也是这么寂静的夜晚,只不过,那夜星辉灿烂。

我在林倾嘴上那深深的一吻,那憋了整整一年的一吻,那冲动的眷恋的认真的一吻。

却换来,从此和林倾的形同路人。

曾经的朋友,曾经的哥们,曾经的兄弟,曾经的……

他只留下两个字:“**。”

林威慢慢蹲坐到地上,背靠着墙,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卷曲,仰着头呼出一口青烟。

是啊,我是**,林倾如是说,王虎如是说,就连五班长,虽然他没说出口,他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李嘉也会这么说,余同也会这么说,强根也会这么说,大头也会……

妈的个大头,还不来站岗,林威想到这,恨恨的扔掉香烟屁股,站起身来使劲踩了两脚,狗日的贱人就知道把妹妹,没有一点责任心!

正在发狠的时候,突然从岗哨外传来一声:“口令!”

口令是站岗放哨最基本的常识了,下午分配站岗任务的时候连里就已经交代得很清楚,偏巧这会林威心情极其不好,张口就来:“口令你个屁啊,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才来站岗,干脆抱着好妹妹进热被窝睡到大天亮好了。”

岗亭外的人明显怔了一下,静了好一会没有接话,林威觉得奇怪,大头这脸皮厚得跟城墙拐角一样的人,就会被这简单的一句抢白给击败了?于是探头出来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打紧,站在岗亭外的,却不是大头,赫然是那窝囊的接不上话的:

五班长赵海明。

林威有点讪讪,平白骂了个无辜的人,正想说个对不起,却看见赵海明那嚅咧的嘴唇,这么多天受此人冷遇的气不打一处来,头一偏,干脆甩了个冷脸给五班长看。

以为赵海明该要说点啥了,谁知这家伙踌躇了半天,又来了一句:“口令。”

口令、口令、口令,你除了这句就不会其他的了么?林威爆发了

口令、口令,口令,军人的职责就是如此,你必须说出正确的口令!赵海明这会不结巴了。

去你妈的口令,老子不知道什么是口令,老子不是军人,老子是**。林威两眼冒火的叫道。

赵海明明显的又愣了一把,终于忘了说口令的事:“谁说你是**了?”

“你呗,你还装啥无辜,你心里怎么想的自己还不清楚。”林威烦死了这个窝囊的五班长,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还要装无辜。恨不能立时挥手给他一巴掌,却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我没有这么想啊。”

“有没有你自己明白。”林威鼻子里哼了一声,抄起双手走到岗亭面向窗户的一角,“无所谓了,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

“林威……”

林威没有动弹,依然站在屋角黑着脸看窗外那同样浓浓淡淡的黑色。

“威子……”随着一声温柔的呼唤,林威的脸被一双粗糙但温暖的手扶正,随后印在他嘴唇上的,是另外两片温暖潮湿的嘴唇。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它们和那天下午一样,微微颤动着,充盈着男孩子特有的体香和温度,林威突然有贫血的感觉,大脑一片眩晕,两脚发软,慢慢滑倒在地板上,再次体验到那天下午空中的飞翔,只是这次不是冥冥中的纠结,它总算找到了安全着陆的地方。

十几秒,却似十几个世纪那么长。

待赵海明的脸从林威的脸上挪开,林威睁大一双眼睛:“五班长,你这是……”

赵海明的脸陡然又是一片绯红:“这个,不是你想要的么?”

“我,这个,是我想要的,可是……”这下换林威结巴了。

“没事,我愿意给你……。”五班长从地上坐起,突然显得异常的坚定。

“那你,不觉得反感,不觉得恶心?”林威也从地上爬起坐好。

“一开始我也觉得两个男人做这个很恶心,可是……。”赵海明深吸了一口气,“那天下午你吻了我以后,我并没觉得反感,反而……”

“反而什么?”林威兴奋起来,期待着赵海明接下来的话。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不反感啦。”赵海明这厮却是越说越害羞,嘴里解嘲的笑了笑,头也低了下去。

林威没听见自己想听的话,不由得就有些失望,不过这情绪稍纵即逝,他伸出双手捧起赵海明的脸,五班长这会倒不好意思起来,嘴唇浅抿,眼睛耷拉向下,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威看了春心大动,一把使劲的抱住五班长,使劲将班长往身子下面压,一边在班长耳朵边上喃喃的说:“我要你,班长,我要你,你就嫁给我当媳妇吧。”

“好你小子,有你这么作践班长的么,要嫁也是你嫁,你给我上门当小媳妇。”五班长笑骂着,伸手钳住林威的胳膊,来了个农奴翻身得解放。

“哎呀,哎呀,胳膊,胳膊断了。”林威惨叫,赵海明心里一害怕,以为这劲道使得过了,赶紧卸了劲,过来扶林威,“没事吧威子,哥用劲大了点,对不住啊威子。”赵海明这厢倒真是心怀内疚,却忘记了林威一向胡搅蛮缠的本事,一个不留神,就被林威反手制住,再次压在了他的身下:“谁是哥呢?我可比你大一岁啊班长,你得叫我哥,哈哈,不要挣扎了,这招可是你教我的擒拿手,当初你自己可说此招一出,天下无敌的,哈哈,这下该乖乖当我的老婆了吧。哎哟,你用脚,当时你教我们的时候可没说这招有得破解,啊,班长你耍赖,哎哟,你轻点,不要,不要,真疼了,真疼了,我求饶,我求饶了还不行啊?”

“那谁是哥?谁是媳妇?”

“我是你哥,你是我媳妇。”

“靠,还嘴硬,看我的错经大法。”

“啊,我错了,你是我哥的弟弟的媳妇。”

“还说,还说。”

“呜呜,你要害死老公啊,谋杀亲夫啊……”

“靠,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啊,我错了,班长你是亲夫,你是。”

黑暗的岗亭中,飘荡着两个小伙子快乐的笑声。

打闹了好一会,两人都累的气喘吁吁,于是松了手,四肢摊开仰面朝天的躺在地板上,天上的云已经散去,月光清朗,铺泄了一地的银辉。林威缓过劲来,侧身对着赵海明,一只胳膊支在地上,手撑着头看着五班长,五班长被看得有点发毛:“我脸上有啥东西啊,你那么盯着我看。”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自己媳妇有啥不对啊?”

“你还说这个,还想找打,别看了,再看我不好意思了,你这个坏小子。”赵海明用手捂脸,笑着骂林威。

“对了,大头怎么没来站岗?”林威突然意识到有个第三者该到未到。

“哦,我来之前去你们寝室了,本来想督促你们准时执勤的,但大头说你已经过来了,我想了想干脆我陪你站岗好了,也能跟你说说话、谈谈心,就让大头睡觉去了。”

“哈哈,原来你早有预谋。”林威得意。

“切,我对你有啥预谋,我是好心过来教你如何站好第一岗。你偏将好心当驴肝肺。”

“好心就是过来吻我**我么?这就是你第一岗的教学内容。”林威继续没心没肺。

“哪有,第一岗的内容就是,啊,对了,你还没说口令呢。”赵海明一个翻身坐起来,“赶紧的,赶紧干正事。”

“啥正事啊。”林威懒洋洋的问。

“就是口令啊,口令。”五班长义正词严。

“口令就是……”林威抬起身子,使劲的在五班长的脸上亲了一下。“我爱你。”

多简单,爱情,像就做完的梦,清楚,模糊。

多简单,像第一次问你爱不爱,你说,爱,爱。

多美丽,回答,它轻轻的掠过,不愿,落下。

这一些热的烈的情,和苍白的浮冰,多无影。

第十章

终于为那一身江南烟雨覆了天下,荣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一寒呵

那三个字,我们始终憋在心里,舍不得说出来。

怕那简简单单的汉字笔画,却充盈着神奇的力量,或直达那幸福的天堂,或开启那潘多拉的魔盒。

可是,我想说,我真想说,我必须说。

不管今后的时光有多变幻荏苒,不管人生的道路有多曲折坎坷,我只拿今晚的明月起誓,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是那么的爱你。

月亮知趣的半掩在淡淡的薄云中,岗亭中的一切重归于若隐若现的朦胧。

两个人沉重的喘息。

不再言语,只有那疯狂的动作,才能代表内心的激情。

林威的手在赵海明的脸庞滑过,在他那因为紧张和兴奋而不断上下蠕动的喉结滑过,一把扒开那过于严肃的军装的衣扣,露出经过夏日炼晒已呈小麦色光洁的皮肤。

地上有崩落的纽扣四处滚动发出的声音。

顾不了这些细枝末节,林威贪婪的扫视着赵海明的躯体,鼓涨的肌肉一块块隆起,年轻男性的体温和着微微汗味,是那最为氤氲的芬芳。

林威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个不老实的部位立时崛起,不再为自己的意志所转移。

无尽的**,林威至此只剩下动物的本能。

赵海明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开始还有些欲拒还休的抵抗,双手撑着林威的胸口,嘴里说着威子你慢点,你慢点。

林威说班长没事的,没事的,你就松手吧,不会有事的。赵海明看今天这势头必定是瓜熟蒂落,木已成舟,铁板钉钉,于是到最后这些细微的抵抗也消失了,变成了深重的呼吸,再深入演进成为积极的响应。

脱落的军装,松垮的武装带,四散的军帽和军鞋和袜子,地面上只剩下两具年轻雄性的躯体,深深的互相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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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1发布于 09-03 00:01 较早前
啊!林威叫。

怎么样,爽到了吧,赵海明得意。

别别别,快松口快松口,林威的叫声明显带着悲惨的腔调。

怎么了?赵海明不明就里,迟疑的松开了口。

牙,你的牙,硌着我了。林威这个好死不死的倒霉鬼,弯了腰弓着身捂着某个重要部位疼得想打滚,恨得牙痒痒。班长啊班长,我的好班长,为什么每次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时候,你都要让某人的小宝贝受到重创呢?(见第六章)

五班长立时红了脸,呃,这个,不能用牙的么?

废话,你没看过爱情动作片么?没有接受过基本的启蒙教育么?

啥叫爱情动作片?

哎哟我的妈呀,林威突然有贫血的感觉。

饶是林威的爱情动作理论知识(fromJapanAV,读者都明白的)稍高赵海明一筹,却也从未有过实践,最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战斗武器交给了大家都熟悉无比的十个小兄弟。况且这是两人第一次金风玉露相逢,没一会儿便胜却人间无数。满足与遗憾交加的两人,喘息平定后就双方的表现进行了友好而热烈的讨论,最后达成一致共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心里不停的懊悔,这中国的启蒙教育坑爹啊,今后必须要总结经验教训,稳扎稳打,再接再厉,练就过人的爱情动作基本功。套用军队的俗话: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学武艺不精,不算合格兵嘛。这“武”字的含义,可生生的被两家伙给偷换了概念。各位看官都心照不宣的,对吧。

月上三竿,人间尽寥。两个发完情的笨蛋整理好衣装,一起慵懒的依偎在岗亭的窗边看月亮。

班长,林威叫得软软的,赵海明汗毛本能的倒竖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冷颤,却也没找那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感觉,瞬间觉得这万劫不复的火坑还真是跳定了。

怎么了?

我冷。林威趁胜追击,一点不给赵海明退缩的机会。

这个,冷的话,穿我的衣服吧,可是,这是夏天,我也只穿了一件夏装,站岗放哨又不能光着膀子,这可是涉及军容军纪的大问题,要有纠察来巡逻可是要挨处分的。

五班长不改一贯唠叨犹豫加婆妈的本色。

你搂着我不就得了。林威不耐烦,这个不解风情的笨蛋,非得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无耻。

哦,对啊,还有这一招呢,我怎么没想到。赵海明摸摸后脑勺,伸出右胳膊,把林威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还冷不?

不冷了,林威高兴的咧着两颗小虎牙笑,一脸无赖加满足样。

嘿嘿,威子,你笑起来真好看。赵海明看了,也傻乐起来。

我再好看,你当初还不是不理不睬。林威突然煞风景的想起刚从养猪房里放出来,眼前这位在拉军歌的时候可是看着漂亮的大学生妹妹几乎流哈喇子的事实,那狭隘的小性子啊,立刻不顾皎洁的明月,浪漫的夏夜,爱人的臂弯,怒不可遏的掀翻心头的醋缸,任由陈年酸液汹涌奔流。鼻子里哼哼了两声,嘴就不自觉的撅了起来。

我啥时候不理睬你了?这边厢看着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的娃娃脸,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就是禁闭房里你亲完我以后,你那缺德的表现,见着我就跟空气似的,拼命把自己扮成路人甲,怎么,那会儿吃干了喝净了就拔腿想溜了,今儿个怎么跑不动了?还说要当个好兵呢,还说军人有军人的职责和使命呢(见第六章),感情好兵就这个德性,军人就这个责任感?林威坏坏的笑,却也不忘记再从鼻孔里喷出个长长的“哼”字。

啊,养猪房里那时候可是你先亲我的,我可是被动的。五班长这老实人平白无故的被人栽了赃,立时就伸直了腰板,收回了胳膊,大义凛然的要伸张自己的正义。

有区别么?你今天亲的还少了?还不主动了?连某个觉得脏的部位不也亲了。林威没动,继续懒洋洋的看五班长暴走。

这个,这个,赵海明瞬间脸上红霞飞,颓然坐下,吭哧了半天,你不是我媳……

嗯?你说啥?这边厢立时射来两道刀子一样的目光。

哦,啊,你不是我爱人,对,爱人了么。

林威看见五班长手足无措的样子,内心有股似曾相似的暖意陡然荡漾上来,某个温柔的地方似乎轻易就决了堤。从初中发现自己的性倾向以来,这还是第二次如此柔情泛滥。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这么一所学校,有这么一个班,有这么三个少年,他们天资聪颖从来不怕考试,他们有难同当共同抄袭应付老师,他们集中精力弄来零花钱,他们一起逛街购买漫画然后传着看。

这三个少年,是我们的老幺王天天,老二林威和老大林倾。

那个时节的男生,爱看的是圣斗士,七龙珠和福星小子,爱玩的是变形金刚,船模车模和足球;那个时节的女生,喜欢的是小虎队,谭咏麟和郭富城,爱模仿的是台湾的林青霞和香港的张曼玉。

初三是应该和上述娱乐活动诀别的年龄,老师们说努力吧准备考高中,还有三个月就将书写你们人生的新篇章。于是全班大小流行了一首经典歌曲:

我想唱歌可不敢唱

小声哼哼还得东张希望

初三啦,还有闲情唱

老师听了准会这么讲

全副精力都从各种游戏娱乐转移到和堆成小山的参考书试题集拼命上。

可是那个时节槐花乍放香氛,知了雏声初开,连少年身上的汗衫,也才刚上身,星星点点的神游街上,再牢狱般的时光,它也斗不过青春这明艳的脸庞。

林威已然记不住三人的友谊是怎么发展而来的了,可能是一起上生物课用癞蛤蟆吓跑那位女老师?化学课点燃氢气试管气死另一位男老师?或者是翘掉心目中一些不重要的课去玩大型电玩却被班主任捉奸在店。总而言之,三个刚入青春期的男孩凑在一堆,干得肯定是些人嫌狗不待见的淘气事。偏生林威和王天天出生书香世家,王天天的家长甚至就是本校教职员工,这诸多破事才会吃不了也能兜着走,这两小子还有让老师头疼的一点,就是这么紧着折腾,倒也没见成绩差到什么地步,林威一直稳定在全班前十以内,偶尔还能拿个二三名;王天天弹性稍大,也跌不出20名外。只有林倾,成绩中等偏下,又来自一个工人家庭,老师自然苛责他更多一些,一来二去的,为了考上重点高中,林倾渐渐认真刻苦起来,为人也更加成熟谨慎。

天道未必酬勤,林倾还是落榜了。

林威和王天天顺利升入了本地一所最有名望的重点高中,进了这所学校就意味着考大学的希望是大大的有,而林倾只考上了一所寂寂无闻的普通中学,前途十分渺茫。

也是夏夜,这个南方的城市难得出现漫天繁星,林威瞒着王天天,把林倾单独约了出来,在星光下的校园操场上散步。两人走了一圈又一圈,一时无话。

良久,林威才开口:老大……

威子,不用说什么,我没事的。林威刚开口,林倾就挥挥手,微笑着注视前方。

我学习成绩一直不是很好,看样子就算继续读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爸爸身体也不好,已经申请从工厂内退了,他一下,我就会上去顶他的班。

林倾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打算,没有给林威插嘴的机会。

老大,你……等林倾说完,林威再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该安慰么?该鼓励么?该帮他做选择么?当一件事情木已成舟、已成定局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这事实,要改变起来是多么困难,而自己,又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威子,答应我,你和天天,一定要考上大学。林倾抬头望着天,有那么一道微光,在他的眼角闪过,分不清是星辉还是泪光。

那一瞬,林威失去了自我,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林倾,狠命的把自己的双唇印在林倾的双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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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1发布于 09-03 00:01 较早前
认识林倾是一年前了吧,那初入青春期蓬勃生长的少年,干净的皮肤,浓黑的剑眉,英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从一开始就心跳加快,从一开始就眼看自己不断的**,从一开始就持续的游走在自我矛盾和否定之间。

我去捉癞蛤蟆惊吓生物老师是因为有一次你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她长得挺好看啊。

我点燃试管里的氢气是因为化学老师曾经当着全班的面骂你笨,说你肯定取不了好成绩。

我学习好是因为晚上天天加夜班,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既得到你的承认,更能帮助你复习,升入同一所高中。

那是我在编织自己的梦,一个只有我和你,只属于我和你的梦。

这些事林威不曾说,不能说也不敢说。

怕一旦说出来,就什么也会失去,连朋友也做不了。

或者,今夜在这璀璨的星光辉映下,你能回应我的感情,告诉我你理解我,告诉我这是正常的感情,然后宽恕我,拯救我并许诺我以幸福?

少年挪开自己的嘴唇,带着期盼,用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林倾。

冷冷的,从那两片红润的嘴唇里迸出两个字:**。

于是那一整年的期盼,等待和希望,终于完完全全的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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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2发布于 09-03 00:02 较早前
第十一章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佚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的,我们的军训学员林威和军训班长赵海明,这今后的小日子完全遵照这古训过之。唯一不同的是,古时的公子和小姐、官人和夫人、相公和娘子那可都是光明正大的**,或互赠香囊团扇,或往来诗情画意,只这一对苦命鸳鸯(古时鸳鸯指兄弟,都是雄的)虽然郎情郎意,既身在传统的强大势力下,又处于军队森严的环境中,不得不双双转入艰苦的地下工作,靠的无非是挤眉弄眼、比手划脚等暗号传递一切有的没的情愫。用林威的哀叹来说就是“别人光天化日,我们蝇营狗苟。”这话赵海明自然只听得懂前半句。

只是班里的同学越发觉得林威胆大妄为起来,一日傍晚站完军姿,班长们叫过解散的口令,大家作鸟兽散自回营房的时候,林威和强根正一起走着,大头跑到林威屁股后,拍拍他的肩膀:“狗日的坏小子,最近越发亡命了啊。”“亡命?”林威蠢那,没听出这句话要表达的深层含义,扭头看大头,后者继续不留情面的揭露:“嘿嘿,别怪哥哥无聊,是你太不要脸,这站军姿的时候还跟班长玩嘟嘟嘴是啥意思?”大头这“嘟嘟嘴”一词用得含蓄(四川话里有亲亲的意思),林威却一听就知道自己站军姿时给赵海明暗送飞吻之事完全败露,饶是脸皮厚如城墙倒拐,这一大片的温度还是直线升了起来。“啊,这个,人家站军姿累了啊,随便努努嘴放松一下也是正常的嘛,哇哈哈哈。”这笑声透着一个假啊,大头坚决不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别狡辩,我说的是嘟嘟嘴,你别拿其他词汇偷换概念。”林威被抓奸在嘴,立时气焰灭了一大半,又找不出正当理由搪塞,只好又祭出屡试不爽的老招数——借尿遁之。边跑边留意耳朵边飘荡的话,强根:“我说那严肃认真的五班长怎么突然就耷拉了眼睛,皱了眉毛,却又止不住满嘴角的笑意,感情都是威子这小子整的啊。”大头说:“可不是,这家伙春情勃发,连教官都敢这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听到这里,至少可以推断这两家伙至今还只是理解林威在开玩笑作弄五班长玩呢,这家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往胸腔里归了位。“嘘”的一声长叹,放松下来却发现膀胱真的充盈了不少,原来俗话“急的尿裤子”真不是说着玩的,于是不得不假戏真做,匆匆奔向厕所自行解决问题不提。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小子姑娘们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呼儿嗨哟的,这军训的一个月时间,突然就走过了快四个星期。虽然近期的操练都是在为最后的检阅做准备,但节奏还不是分外紧张,林威他们也就没感觉出来。直到晚上熄灯前例行班会时,班长才通知明天是军训大检阅前最后两个科目,上午是军械参观,下午为实弹射击。姑娘那边不清楚,小子们这边情绪比较矛盾,一是发现离散伙的时间越来越近,立时有点依依不舍起来;然而又听闻明天不但能见着真枪真炮还能玩枪弄炮,这离愁别绪瞬间就拐了弯。余同高兴的叫出了声:“真枪,哇哈哈,老子打了这么多年的手枪,终于可以真枪实弹了。”这话下流得紧,立刻遭到了五班长的镇压——拿着工作笔记本一边打他的脑袋一边笑骂他流氓。林威陡然觉得赵海明最近开朗多了,不再是一开始那拘束的窝囊兵模样了,不禁沾沾自喜的浮想联翩,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第二天就在狼崽子们兴奋紧张的期待中光临了。

不过,这群天真的家伙再次尝到了军队腹黑的滋味。说是军械参观,可没说是女士参观,男士被参观……姑娘们那是衣装干净整齐,一个一个鱼贯而入,扬长而去。小子们再一次被抓了壮丁,在班长们的指挥下,拿着水桶毛巾,开始为一部部体积硕大但是陈旧不堪的坦克、加农炮、装甲车等所谓的陈列品擦洗车身,从它们表面的积灰程度来看,估计就靠一年一度军训学员这批免费劳动力来清洗了。更为过分的是,军方要求学生哥儿们只能洗外表,不能进到车体里面去。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强烈歧视加鄙视加有罪假设啊,某个义愤填膺的学生娃子立刻撂了抹布罢工,我们怎么就像特务间谍情报人员了,我们怎么就会把我军装备的秘密泄露到国外去了,先别说这些军械都是二战前(夸张)的,你看大头余同他们英语四级没考过六级单词大字不识几个你想让他们泄密也得看看他们有那个本事没,啊哟(被揍)。林威的造反宣言立刻就在五班长那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家伙拉着其他各班长一溜小跑到排长那汇报了情况并好话说了一箩筐,排长架不住群情激愤报请连部批准,最后总算允许狼崽子们苦力完毕后可以有五分钟时间进到车体内参观。这场战争似乎就胜利了,谁也没顾上那车体里破烂的皮革,满布的灰尘和纠结的蜘蛛网。一个个兴奋的握着方向盘左拉右拽,以为自己这就开上坦克装甲车了,全然不顾那些已被淘汰的笨家伙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谁说唯小人难养也?这不轻易就上了勾了么?只有清高优雅的女同学看得真切,对这群从车肚子里钻出来灰头土脸却兴高采烈的小子们轻蔑的白了白眼睛,丢下一句“白痴!”迤逦而去。

这是后话,话说正当林威一边有口无心的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一边有气无力的擦洗一门加农炮的炮管时,突然身后伸过一只大手,牢牢按住了他运动的那只胳膊,丝毫也动弹不得。这手伸来,林威已是一惊,再一扭头,惊得更是厉害。

面前站着的,赫然是曾经的一班长——王虎。

自打宿舍群殴、五班长挂彩、林威关禁闭、一班长撤职后,林威就再也没见过王虎的身影,偶有想起,也是在跟赵海明偷偷摸摸卿卿我我之际,突然觉得一班长这红娘月老加媒婆当的似乎也不赖,没有曾经那一场腥风血雨,怎么会有今天的云开日出。所谓同志患难见真情,人间基道是沧桑嘛,王虎可不就是那“难”,就是那“沧桑”。

这念头也只在林威的脑袋里那么稍纵即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的话从来却是另一套:“喂,赵海明,我说你那天跟王虎打架,是不是脑子真被砸晕了,怎么会跟连部领导说不关其他人的事情,是自己不小心嗑伤的。连长都纳了闷儿了,这嗑哪了能嗑出个浑身青紫外加个脑震荡的。我也纳了闷儿了,你当时要松松牙关指认个一二三条,这王虎还不当场就吹灯拔蜡个屁着凉?你那小脑瓜当时是不是真震得云里雾里啊?”

赵海明惊讶:“你还记得这事啊?”

“废话,感情就你受伤伟大光荣,我就活该倒霉挨揍?”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当时心疼我……来,让哥哥看看你那膝盖,还疼么?给揉揉?”

“去你的……谁是谁哥?”

“哦,说错了,让班长帮你捶捶腿,来,不疼不疼哦。”

“该死的赵海明,你现在是光学坏不学好,这油腔滑调的,你跟谁学的?”

“还有谁啊,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滚……”林威笑骂着一脚把赵海明踢倒在床尾,然后扑将过去,不分青红皂白亲了下去(此处不得不省略若干字,各位看官们懂的),事毕,林威气喘吁吁,却仍然没忘记再续前言:“该死,又被你岔开话题,说回来,你当时究竟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大家都是来当兵的,都不容易,何必揪着不放。”

“哼,就你好心,别人可没这么想。”

“威子,你跟我们不在一个环境……。再说,你跟王虎也不是很熟悉,他其实人还是不错的,挺直爽,仗义,只是有点粗暴。”

“不错个屁,我怎么没看出来。”林威那小心眼啊,一条路走到黑,听不得别人对自己的仇人好,即使是爱人也不例外,鼻子里哼哼个没完。

“你那狗眼看人低的——啊,我说错了,威子,威子。”

这边厢已经哐里哐啷的踢凳子踹门扬长而去,边走边丢下一句话:“那啥,班长,刚才那床单,就归你洗了啊。”

留下五班长一脸的悔不当初,望着劣迹斑斑的床单发呆。

那是插曲不提,这会子王虎五大三粗、铁塔铜墙般往林威面前一站,又拽着他一只手,林威立刻就感觉到了来自一头巨兽的威胁,身体立刻紧张,肌肉收缩,迅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你干嘛?”林威大喝,音量甚大,语气却是夸张有余,底气不足。这小子脑子里一番计算,王虎这趟要是来报仇的话,自己绝对不是对手,除了被揍趴下没有其他结局,这会儿最要紧的是请求支援。大部队啊,你们赶紧来吧。

等了半天,大部队却连屁都没放一个,糟糕,忘了这是陈列场,忘了我这台加农炮处在最偏远的位置,忘了那群小王八羔子正兴奋的在坦克装甲车里钻进钻出,啊,王虎你真是会挑时机,今天真是天要绝我,我不得不绝么?

这厮正在心里暗暗叫苦,不想王虎那边忽的就收了手,摸摸短短的寸头,又讪讪的把手伸出来:“那个,对不起。”

林威立时就糊涂了。这三个字,真的是从粗暴残忍流氓加骄傲不可一世的一班长王虎嘴里说出来的么?

看见林威不肯接自己伸出来的手,王虎叹了口气,收了回去,掏了掏军裤的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着了一根烟,身子倚靠在加农炮的破轮胎上:“你要是不接受我的道歉,我也能理解。”

林威呆了一会,陡然觉得这气氛十分尴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干咳了一声,把抹布伸进水桶里淘了一把,又在炮筒上擦了起来。

王虎靠了一会无话,抽完一根烟,直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想想不甘心,又转过身来:“还有,谢谢。”

“谢什么?”林威小性子使得差不多了,再别扭下去就没意思透了。

“当时你没跟连里打报告。”王虎说。

“别谢我,谢五班长吧。”林威低下头。

“哦,赵海明他……”王虎也低了头,“晚上有空吧,我请你们吃个饭,六点,食堂包间。”说完,王虎转身就“咚咚咚”的大踏步走了。

林威望着那背影,究竟还是呆了。

下午是检阅前的最后一个科目:实弹射击。

这事对于军队和学员们都事关重大,只是双方焦点截然相反:军队的态度是严肃凝重,你想想,那荷枪实弹交到这群白痴加白眼的狼崽子手里,那叫一个危险啊,要有这么一个蠢到家的家伙射不出来,拿着枪管回身就对着射击指挥员:“啊,我这枪哑了呢,你看,扳机扣都扣不动。”……。那可不是玩的。可学员们不理这个茬,电影电视从小看到大,里面的英雄最煽情的一幕就是拿着枪,一挥手,同志们,冲啊,乒乒乓乓噼里啪啦稀里哗啦。爽啊!

“一定要趴下、拉开弹壳、上膛、拉保险、左手握弹夹,右手扣扳机”;“特别要注意安全!安全!安全!”;“没得到命令不得起身,不得将枪从地上拿起来。必须完全服从指挥员口令。”早就预料到这群笨蛋那低劣的基本素质,班长们一个一个声嘶力竭的做起了射击前的准备工作。

林威的心思就没跟那边去,满脑子的王虎会过来道歉还约吃饭,这到底算什么?连赵海明在耳朵边千叮嘱万吩咐的安全知识都没能入了耳,赵海明这个急啊,下午就要上靶场了,这家伙怎么恍恍惚惚跟丢了魂似的,这要真出了岔子,该如何是好啊,该如何善后啊,该怎么跟他家人交代啊……这就是纯属没事找事,自个把自个当一回事的主。

林威看着赵海明忙前忙后,也没跟他提一个字王虎的事情,估计是还没跟他发邀请呢,想想这说还是不说呢?算了,那是他们军人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摇摇头,出门集合准备打靶去。

“那一张张年轻帅气的脸庞,写满了正义和庄严,他们身着整齐的绿色军装,将手中的AK47往天上一举,‘同志们!党和人民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了新中国,为了共产主义事业,冲啊!’腾龙卧虎般,一个个绿袍小将跳出战壕,冲下山去,咆哮着用手中的机枪,向敌人吐出了愤怒的火苗。”

这豪迈,这义气,这士兵,这英雄,告诉你,还真不是你们这群小狼崽子能当的。

所以,军队的叔叔们教你们,打靶,就是地上驾一挺步枪,旁边蹲着一个班长,帮你上膛,帮你拉保险,一人五发子弹,你只需要趴下来,扣扣扳机,突突突突突,五发就没了,连中靶没中靶也不需要关心,就可以哪儿凉快上哪儿呆着去了。

多么的省事啊,林威们懵懵懂懂的从土壕里走出来,还没回过神呢,实弹射击就结束了,砸吧砸吧嘴,唯一能记得住的,就只有那被枪的后坐力顶得生痛的肩膀了。

这坑爹的军队……

不过,小狼崽子们的生命力还不是一般的强的,当全体人员射击结束,班长们收拾整队完毕,当那血一般的夕阳,照在每个人的身上,回营房的道上,突然就爆发出了这样的歌声: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米索拉米索

拉索米多来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歌声飞到北京去

毛主席听了心欢喜

夸咱们歌儿唱的好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米索拉米索

拉索米多来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一二三四

这歌不需要班长们牵头,唱的自发,唱的豪迈,唱得也不太近情理。班长们想,才打几颗子弹啊,也敢自称枪法第一了,可是看着这群皮肤黝黑,满脸阳光灿烂的小兵崽子,这话就没说出来,只是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们一起合唱起来:

歌声飞到北京去

毛主席听了心欢喜

夸咱们歌儿唱的好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米索拉米索

拉索米多来

夸咱们枪法属第一

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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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2发布于 09-03 00:02 较早前
第十二章

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样。

——张爱玲

林威皱着眉头看着王虎搂着赵海明唱歌。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

这算哪门子唱歌,简直就是扯着嗓子干嚎,也亏得晚上六点半的时候食堂没人,三人又是关在单独的包间里,要不然这脸就丢到姥姥家去了。只有仍在值班的炊事兵听见这边的动静,轻轻推了下门,看见两个酒气熏天的痞子兵在那里呼天抢地、欢天喜地、惊天动地,咧咧嘴笑了,关了门退了出去,估计这场面已是见怪不怪,完全忽略旁边还坐着个穿着军装的学生娃子,一脸苦相,端着半杯二锅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这对冤家,喝多了,不,也就一斤半而已,突然就比亲家还亲,不行啊,不带这么玩的。

林威鄙夷的看着两个发酒疯的家伙。王虎喝得两眼发直,眼冒血丝,拉着赵海明胳膊一个劲的摇老弟哥真是对不住你哥那脾气太暴躁可老弟你还老为我着想哥真是对不起你。赵海明一向面慈心软,酒量更浅,两杯酒下肚脸就红得像关公,就知道咧着嘴傻乎乎的笑,舌头打结的对着王虎说一班长没事的没事的不用道歉,咋哥俩谁跟谁啊,都是军人,都是当兵的,谁比谁容易啊。呜呜,说着说着眼泪鼻涕就一起往下流,双手抹了就往裤腿上蹭,看得林威心惊肉跳,这平时多清新整洁的一个兵啊,咋就这个德性了呢?这裤子是让他自己洗还是我帮他洗呢?不对,这终究算是王虎挑起来的事端,应该让一班长洗,对,就这么定了。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长。

我说一班长五班长你们闹够了没,我可没你们精神气十足,你们那么会演戏,要叙旧慢慢的啊,没我啥事我可先回去洗洗睡了。林威看一对活宝表演看腻歪了,杯子一搁,武装带一系,拍屁股就要走人。

“你,你,给我坐着!”突然一声大喝,林威吓一跳,一屁股墩儿跌坐回椅子上。定睛一看,发这命令的,居然是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赵海明。

王虎也一愣,平时温文尔雅的五班长这一声叫的咬牙切齿,看来老虎不发威还真被当成病猫了呢。

“林威,我知道你是城里的娃子,娇生惯养长大的。”赵海明眼圈通红,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酒给激的,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林威难得被五班长粗言糙语的抢白,看着他蠕动的嘴唇,一时发了傻,“平时,我们都好好待你,吃饭怕你饿着,天冷怕你冻着,时时处处关心你,迁就你,你咋就这么不懂事?”赵海明边说边拿手拍桌子,那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让林威陡然想到了妈。

“你管我……”林威给了个白眼,使气的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咽下。不是看在我……我稀罕你的话,我当场就……暗暗骂了半天,也没想出当场要干啥。

林威心里这是又惊又气,惊的是从来没见过五班长这么有气概,气的是你这家伙有脾气跟眼前欺负过你的这个人发去啊,没事你冲我吼什么吼?我再怎么着也是,也是,也是你的那个不是。

饶是心里再不爽,林威也知道这会子不是针锋相对的时候。于是闷闷的给面前的酒杯又斟满了酒,一扬脖子,全倒下了肚里。

这酒,还真是又苦又辣又伤心啊。

赵海明没注意到这厮的情绪,眼见林威乖乖的坐下了,还自酌了一番,心里很为对方的“听话”满意,这竹筒里就止不住的往外倒豆子了:“威子,哥早想跟你说说话了,可你偏生又那么倔,哥就是怕你听不进去。”林威瘪瘪嘴,懒得纠正他称呼上的失误,只在心里想,赵海明你就说吧,你就可劲的咋呼吧,这会儿王虎在这我不反驳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心里又突然走神,哎呀,老妈从小到大唠叨家丑不可外扬,这家教还真是潜移默化啊。

唉,什么时候开始把这胡说八道的家伙当成家里人的?

林威抬头看了赵海明一眼,这家伙满脸通红,头也不抬,耷拉着脑袋还在借酒发疯:“威子你是大学生你不知道我们当兵的多么羡慕你们,你说你就算在这打个架犯个事啥的最多也就是认个错写个检查,可我们军人,我们军人不一样呵。”

“来军训前连部就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得体罚大学生,军令如山倒啊,王虎,一班长,他也就是恨铁不成钢,我们新兵蛋子才来的时候也被他训得死去活来,开始都挺恨他的,可是在后来的科目比拼中,我们班获得各项第一,才渐渐明白过来,一班长是对我们好,当兵的就得有当兵的样子,林威,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来给你们大学生军训当教官,这都是我们,一班长,武驹,二狗他们一起辛苦努力挣来的机会啊。”

一席话,说得一班长王虎突然就红了眼睛,一张口一仰脖,干尽了一杯酒。

“一班长被撤销军训教官资格回去了,我们几个都挺伤心的,威子,一班长家也是农村的,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出来当兵,也是为了要减轻家里的负担,他刚当上军训班的班长,打电话跟家里报告的时候,父母可高兴了,儿子有出息,谁家爸妈不自豪啊?这突然就给掳了下去,该怎么跟他们交待呢。我父母也一直在广东打工,我都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我也想跟他们说说,我也当了军训教官呢。”赵海明这话说的越来越没有逻辑,头也越埋越低,眼泪不争气的漫出了眼眶,滴落在了酒杯里。

纵是醉汉说话颠三倒四,这番话却也是那么个理儿。

林威拿起酒瓶,给自己酒杯里斟了满满一杯酒,对着王虎说:“一班长,我敬你一杯,以前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

王虎豪爽的笑了,端起酒杯:“以前我也有不对地方,老弟见谅!哥这一杯自罚了,然后再干一杯!”

“我也自罚一杯,来!干”

小伙子们各自灌下一杯,然后再斟满,两只酒杯终于碰在了一起:“咚!”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头枕着边关的明月,身披着雨雪风霜。

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

为了国家安宁,我们紧握手Qiang。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在渴望辉煌,都在赢得荣光。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一样的风采在共和国的旗帜上飞扬。

夏夜的晚上,月亮皎洁,浅浅的光照在三个歪歪斜斜的身体上,在地面上留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赵海明那时完全不省人事,王虎和林威左右一边一个架住他的胳膊,王虎身强体壮,不费什么力气,这边的大学生没做过什么体力活,呲牙咧嘴的看着五班长在昏睡中憨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就和这么一个如此没酒品的混蛋好上了。

进了营房,已经是熄灯睡觉的时候了,岗哨里站岗的恰好是一班的学员,一看见王虎来了,一脸又惊又喜的神情,恨不能立时上去拥个抱,王虎脸带微笑,跟他嘘了寒问了暖,自有一番老友重逢的亲昵。一班长这边对学员的关切之情越发溢于言表,那边林威就更加惭愧,不提也罢。

把五班长放倒在床上倒不费劲,费劲的是这家伙被这一折腾给弄醒了,惺忪张开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伸手就去摸眼前林威的脸:“威子,乖啊,跟一班长说声对不起吧。”

王虎忍着笑,看林威尴尬的拂开五班长的手:“我知道了,我们已经和好了。”

“恩?那么快?啥时候好的?这就对了,相逢一笑泯恩愁么。”看来这酒真壮怂人胆,平时扭扭捏捏的五班长不但吟了诗,而且毫无预兆的伸长了脖子,这嘴就直接对上了林威的嘴。

赵海明!你要死啊,王虎,不,一班长就在旁边看着呢。

林威的头里立时就跟踩着了地雷一般,“轰”一声炸了个千千万万。

亏得赵海明也就是借着酒劲最后一博,动作一大,酒就上了头,于是松了嘴,扭过身,口里不知道絮叨着什么又睡了过去。

转过头,林威讪讪的看着王虎,嚅嗫着想说他那是酒喝多了……

王虎却会心的一笑,冲他眨了眨眼,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宿舍门,顺便把门带上了。

林威呆呆的看着门关紧,王虎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远去,这才回过神,看看身边躺着的这个酒气冲天的混蛋,心里有股火,“腾”的就燃烧起来。

五班长,赵海明,你这个王八蛋!

啊,疼,威子,威子你干什么?啊,不要,我头晕没力气,不要啊。

窗外月光皎洁,室内人影阑珊。

晨曦终于降临这片土地,盛夏的阳光摇曳着树叶的碎影,同时也摇下了满军营的泪花。

XXXX大学一年级新生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终于在今天,拉下了帷幕。

教官们整齐的站在一辆辆军用解放牌大卡车旁边,军装整齐,英姿飒爽,目送着学员们一个个的爬上车斗。

一个月前苦读书生那特有的苍白皮肤,在这群少年男女的身上已经消失殆尽,被夏日和军营所铭刻下的,是那一身健康的小麦色,坚毅的目光和笔直的身形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都说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为什么那温暖湿润的液体,还是自眼眶中抑制不住的滚落?

一月聚,一月散,这一个月中,我们做过什么,没做什么,爱谁,恨谁,欢喜,悲伤,除了留在我们的记忆中,在今后的岁月里,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营房、操场、食堂、养猪房;军姿、岗哨、正步、负重跑;一个月来,我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操练,一起打闹,今日一别,谁也不会知道我们曾经在这里走过、坐过、哭过、笑过。

有意思吗?没意思吗?

林威站在朝阳的光辉中,看这身边与自己教官告别的同学,听着男孩子们压抑着的低低的啜泣声,却微微的翘起嘴唇,笑了。

因他看见,同样在朝阳的光辉中,站在车下五班长赵海明的脸,亦是光明灿烂,一脸笑容。

车启动的时候,赵海明举起了右手,缓缓抬到额前,一个标准庄严的军礼。

林威站在车上,动作亦然。

他注视着他,他注视着他。

聚散离合,刹那间,人诞生了,刹那间,人消逝了,哭能换取什么?笑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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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5-09-03 00:03发布于 09-03 00:03 较早前
林威只知道,我爱他,我那么那么的爱他。

已然足够。

空空两手来,

挥手归去,

阅过山与水,

水里有谁,未必需要一起进退。

刻骨铭心来,

放心归去,

未算无一物,

深爱过谁,一天可抵上一岁。

军车驶出了军营的大门,一辆接一辆,走上了回城市、回学校的路。








第十三章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徐志摩

那个暑假剩下的时光,如同其他大一新生一样,林威干得最多的事情不外乎吃了睡,睡了吃,然后就是与高中同学的各种聚会玩闹、嬉笑怒骂、醉生梦死,死里逃生。

只不过觥筹交错、酒肉穿肠、恍恍惚惚的时候,林威的潜意识中,就会浮现出蜀地西北那个小镇,那阳刚正气的军营,以及那一份橄榄绿的牵挂,这让他觉得,每天的阳光,都格外明亮;遍地的绿植,都分外鲜活;满街的人群,都如此亲切。

所以说,心怀爱情憧憬和梦幻的少年,都是单纯和可爱的,或者换句话说,都是白痴缺心眼的。

那一年手机尚未普及,互联网才刚出襁褓,就连BP机,也只是在一些经商的大款身上乍放初声。

于是林威和五班长赵海明的相思,只能寄托在那方寸的信纸之中。

某一个夏夜,月朗星稀,林威坐在久违的书桌前,摊开信纸,垫着高考时节用过的物理练习册,写下如下词句:

五班长,赵海明,明子:

哈哈,不知道该怎么叫你才恰当,如果你是我媳妇,是不是叫老婆或者宝贝更好?或者更亲昵的叫法是宝宝?

那日军营一别,已是五日有余,这段日子不提也罢,每天都被高中同学拉出去喝酒吃饭,过的那叫一个腐朽堕落啊,我都觉得愧对大学学费,但是偏生又怡然其乐,无法自拔,好生矛盾。换了你又该教训我了吧,哎,你那爱唠叨的毛病跟小媳妇一点没差,你说以后你要是跟我过日子了能不能稍微改点呢?哈哈,老公我可不想当妻管严啊。

说了很多废话,只想告诉你有点想你了,不知道你在军营里过得如何?王虎那边后来没怎么你吧?速回信告知。期待。

林威

199X年8月X日。

折好信,封住信封,贴上邮票,投进邮筒,照旧夜夜笙歌,只是每天早上开始早起,习惯对门前的信箱展开例行检查。

5天后,林威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白色的信封上贴着一张军营士兵端枪站岗的邮票,小子一看那呆样,跟赵海明简直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心里一边笑骂,一边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封,躲进自己的房间读了起来。

林威你好:

首先,我要对你对我下流无耻的称呼表示强烈的抗议,你这个同志的毛病深沉无可救药,我原以为我在军训期间对你进行了洗心革面式的教育工作,可是看样子你的本质就是如此,在此我表示深深的失望(林威这边已经笑掉了大牙,这家伙写信还跟做思想政治工作一样,呆啊!)。

我在这边还好,军训任务完成后就清闲了很多,除了平时的科目训练就是政治学习,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一班长王虎他们也很好,对我也很好,你不必担心。

你自己知道喝酒不学习不是好事,就应该纠正这些不良习惯,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我们这些当兵的可羡慕你们大学生呢,要珍惜啊。

吹号了,要熄灯了,我先睡觉了,你保重。

赵海明

199X年8月XX日

这边厢读完,对五班长的严谨木讷表示毫无语言,同时那个军训时的小班长形象似乎又活生生的站到了自己的眼前,不觉嘴角也翘了起来。

事不宜迟,不能让中国邮政的员工因为没有业务而面临失业威胁不是,小伙子当天晚上提笔写就第二封信。

亲爱的五班长同志:

我说,咱们能不能别隔着层纱窗说话,你看你那信严肃认真的,跟小学生完成家庭作业一般神圣。我又不是你的班主任,不会对你的拙劣文采评分并写出批评指正意见的,请你老人家满怀开心的给我写封信行吗?

不过说回来,听见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了心。军训占去暑假一个月,这吃吃喝喝又过去半个多月,假期居然就要结束了,没多久又要开学了,真是希望时间能过慢点。对了,说实话,整个军训过程还是非常开心的,特别是顺带解决了终身大事,哈哈。

你们还在训练吧,要多吃点饭长壮点,特别是某些地方的小肉肉,下次见面我要检查哦,或者你有时间来C城玩吧,吃喝玩乐住我全包了。

盼复!

林威

199X年8月XX日。

五班长似乎是被某些YY强烈的词句刺激到了,这次回信比上次快了一天。

林威同志!

你果然三句话不离本性!我对你的某些低级趣味表示强烈的鄙视!

关于见面的事情,我身在军营,没有那么多的自由,只好等待机会了。快开学了,你要收回玩心,好好准备功课。

最近有军事训练的任务,比较忙,以后通信可能比较慢,见谅。

赵海明

199X年8月XX日

林威捧着信纸,躺倒在床上,无奈的笑了。

一个强烈期盼,一个欲拒还休。军队与学校,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差别竟然这么大。或许,在两人的眼里,互相都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又或许,这相思的哀愁,难道只有某人自己才有?

九月三日是开学的日子。

即使是在这个四季并不分明的城市,天空也开始变得高蓝,甚至偶尔能看见零星的大雁飞过。

只是它们不是排着整齐的人字形,而是三三两两,寂静的划过长空。

大学二年级,生活和学习似乎依旧那么三点一线的过,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但每天,却真实上演着种种不同。

余同不再去412继续无尽的等待,他加入了学生会,并成为话剧社的骨干,开始参加学校和市里的各种公益性演出。

大头跟几个意气相投的同学跟学校申请设立了创业者协会,开始在课余时间招兵买马,内合外联,为成为未来的商界巨贾进行前期规划。

最具爆炸性的是强根,他老家在山东农村,民俗民风强烈保守,暑假回来后居然散给了大家大把的喜糖,说是应乡下的风俗,已经跟从小玩到大的某个青梅竹马订了婚,等大学一读完就准备办事了。

大家就起哄,就笑骂,就说强根不讲义气,说他抛弃了兄弟只顾自己幸福。强根就傻傻的笑,说这是也父母之命我也没办法,于是继续被大家攻击说都快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了,还那么封建迷信云云。亏得强根脾气极好,只是笑,然后顶不住几个哥们的集团攻势出钱请大家搓了一顿。

那晚觥筹交错,面红耳赤之时,林威看着强根笑逐颜开的脸,想人生真是千姿百态,我要是跟同学公布了与五班长的关系,会是什么样的待遇呢?

是祝福?是谴责?是冷漠?抑或是被贴上**流氓的标签?

无所谓了,至少,现在有人与我共进退。

林威倒满一杯酒,走到强根面前,说,兄弟,干了,祝福你。

祝福你,也是祝福自己,但愿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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