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帅少年的身体之北京住院记（转）

土豆丝510

1) 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早晨，临近春节的当口，我住进了医院。这个医院对多数人来说，是异常特殊的，因为在这个医院里的病人，多数是HIV感染者。

2) 一个矮胖的年轻女护士领我去病房。须臾，又来了几个护工模样的人，开始为我铺床。每个人都戴着医务专用的帽子及口罩，将整个脸严密地包裹住，只露出眼睛的一截。病房都是两人一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每当有新病人来，玻璃窗上总贴着几双好奇的眼睛，这已经是惯例。但我显然有些不习惯。

3) 病房很小，一间挨着一间。两侧都有门和玻璃窗。外面的走廊中间，挂一只大大的电子钟。时间不准，但这里的作息必须以它为准。以电子钟为界，将走廊分成两段。一段住的都是普通病人，另一段则是重症患者。其实也不然，除了一些重症的，还有一些开放性结核患者，都被并入了同一区。当然，没有人会提示你这些，住久了，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4) 那个矮胖女护士开始向我介绍起这里的起居，及医生查房的时间。我故作镇静地聆听，大脑却呈现一片空白。良久，回过神，突然冒出奇怪的一句，这里的微波炉在哪里？她朝天翻了一下眼皮，道，算了，我领你走一圈吧。

5) 我的病房正对着护士台。经过护士台的时候，矮胖女护士顺势取了一支体温计给我，说，量一下。我便把体温计放进嘴里，然后跟在她后头。

6) 她虽然个子矮，腿短，脚步却走得飞快。我跟在后面，颇有吃力，也许是我比较虚弱的关系。逼近，那个时候，体重锐减，人很清瘦。透过走廊上一个个病房的窗口，我看到了里面的病人，有一些正躺着挂水。出乎意外的，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一张张充满恐惧的面容，但似乎更多的人的神情是安然的。即使他们的气色都不太好。

7) 走到烧水间门口，她抬手指一下，回头道，微波炉就在里面。她见我把体温计含在嘴里，猛然道，你怎么把它放嘴里了，这里的体温计都是搁腋下量的。我喃喃地回，你又没说过。她又道，算了，反正是消过毒的，以后记住。说罢，取下我的体温计，冲着亮光照了照说，体温正常。

8) 住在医院里的人，都是没有名字的，相互的称呼都是喊床号。但无论任何地方，总有几个风云人物，病房里也不例外，用现在流行的叫法就是“名媛”，虽然我并不想用这样的称呼。而这些风云人物，背地里都有人给起了花名。久而久之，别的人也都这样称呼他们了。

9) 比如，13床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脑炎，已经侵害到视力，看人总是朦朦胧胧的。也因为脑炎，每晚必定准时吊“神仙水”，不然头痛起来，难以入眠。即使是这样，“皇后娘娘”却吃得香，睡得着，也是所有病人中唯一一个吃医院的饭菜能长体重的人。

10) 每日用过早膳，“皇后娘娘”总会出现在走廊里，扶着窗台，从这头渡到那头，再从那头渡回来，仿佛是在巡查各房各院。虽然视力不济，但由于住院已久，但凡他想去的地方，闭着眼也能摸到。也因为住的久，对各个“姑娘”们的前世今生都了然于胸。谁的金主是谁，谁又瞒着现任和谁暗度陈仓，这些都记在他的秘折中。

11) 这一点，在我初入医院的时候，就觉察出来。入院的第一晚，“皇后娘娘”便摆驾到我的病榻前，几乎贴着我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然后悠悠地说一句，你，去过E*S酒吧。我回道，小妹素来深居简出，酒吧这等声色之所鲜有光顾，娘娘怎会记得小妹？他又悠悠地回道，就是因为你不常去，那些不常出现的生分面孔，本宫记得更牢。

12) 另外，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就是我的室友，人称“小妖怪”。“小妖怪”长得唇红齿白，细皮嫩肉，脑子也很活络。戴一副时下流行的大黑框眼镜，颇有几分动漫人物的神色。上至医生护士，下至病人家属，“小妖怪”和谁都混得很熟。对方方面面的情况也总是乐于打听。

13) 所以，你倘若问起某某床的小四是多少，用药方案又该当如何，他几乎都能对答如流。当然，时不时的，他也喜欢和我聊聊八卦。唉，你不要去睬那个人哦，他过去是zuoya子的；还有那个人，小四刚高一点，就又跑到浴室里去勾人了。这些小道新闻，他可以滔滔不绝地和我聊一晚上。

14) “小妖怪”发起骚来也是无人能及。早晨他父母陪着的时候还懂得收敛，下午父母一回去，他就原形毕露了。但凡哪个病房又住进了个肌肉mengnan，他都会和人眉目传情，互通有无。和病人发fasao倒也罢了，他甚至连男医生也不放过。

15) 有个毛发浓密的男医生平时对病人都比较热情，就被他盯过。他同我说，那个男医生哦，三十好几了，到现在连个女朋友也没有，你说有没有问题，他那个长相倒是我的菜。一天晚上，恰逢那个男医生值夜班。“小妖怪”解开上衣扣子，裸着酥胸，挤着奶沟，摇啊摇，摇到护士台，面带桃花，嗲声嗲气的说，医生，人家要量体温嘛。

16) 初至医院，因为身体虚弱，对那些活跃份子也是尽量敬而远之。别人来搭讪我，也总是冷冷的态度。一来，我生性偏静，二来，总觉得自己和那些鸡飞鸭跳格格不入。但是，和“小妖怪”倒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也能说上句体己话。他也总是开导我，说，没关系的，这就是一个慢性病，23床的那个男的，进来的时候小四只有1了，但是为了他老婆和孩子，硬是一口口把饭菜塞下去，后来小四涨到100多。

17) 也因为和“小妖怪”要好，他也给我起来个雅名，叫“公主殿下”。原因是他妈妈见我把自己打理得仅仅有条，而且待人接物又懂得分寸感，便私底下和他讲，你看看人家，同样是做“女人”的，一个像是公主，一个却像是婢女。他便开始这样叫我。此后，别人也都知道了这个称号。

18) 一天晚上，我去烧水间泡瓶开水，没和他打招呼。他出去串病房回来见不到我，便出来寻。一路寻，一路提着嗓子喊，“公主殿下”，你在哪里？我闻声便唤，“小妖怪”，我在泡开水。他急急地跑到我面前道，那么冷的天，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以后我帮你泡啦。说着便环住我的手臂，扭着腰肢，一起返回病房。此情此景，把护士台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19) 医院里还有一个怪人，脸长得怪，症状也是独一份。他的脖子的一侧长了个鹅蛋大的淋巴，所以头老是往一边斜着，人称“斜头”。因为头老斜着，所以看人也总是斜斜的瞄，让人很不舒服。后来他又因为听了某个护士的话，打了留置针，结果沾到水，感染了。一只手臂肿得像是注过水似的。

20) “斜头”并不受欢迎，却喜欢到处串门，从一个病房串到另一个病房，见到病人桌上的零食，就问人要了吃。一日，他到我和“小妖怪”的病房，见我桌上放着“脆梅”，就拿起来道，上次我买了包“脆梅”一点都不脆，也不知道这个脆不。我见状，道，你拿几颗便知。他伸手抓了一把，连谢都没说一声。

21) 医院的规矩是，一张病床只能睡一个人。即使是有家属陪夜的，也必定是自备一把躺椅，搭在病床边。可是在离我们病房两间之隔的那间房的一张床上，却睡了两个人。一个是“肌肉男”，一个是“风骚娘”。“小妖怪”向我介绍，这对夫妻是在深圳zuoya子的。

22) “肌肉男”喜欢背一只大大的LV旅行包，即使是冬天也是一身短打，秀出两只麒麟臂。据说他的小四有800之多，还未开始吃药。这次住院的其实是“风骚娘”，继发性败血症。在深圳没治好，才转来这里。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消停，据说“风骚娘”每夜只有手握“肌肉男”的二十厘米神棍才睡得安稳。

23) 一夜，护士查房，到床前一看，居然有两个脑袋，于是道，哎，起来了，只能睡一个人哦！他们大约是睡着了没听见。护士见没反应，于是去掀被子。不掀则以，一掀惊人，两个人赤条条的抱在一起，相互拽着彼此的命根子，场面极度香艳。隔日一早，护士长接报，立刻找他们谈话。

24) 因为睡觉的事，“风骚娘”和护士结了梁子。有事没事的，就爱挑刺。一日上午，“肌肉男”外出购物，“风骚娘”跑到护士台投诉，说自己的名牌牛仔裤被人偷了，要医院负责。护士问他，人家要偷也偷你的笔记本电脑，要裤子干嘛。要他自己再找找。他不依不饶，认定就是被偷了。

25) 结果那条牛仔裤原来是被“肌肉男”收到了行李箱里。那一日，正巧“风骚娘”去做检查。来了几个护工去他们病房，说要将几日前报修的床头柜换一下。就这样，“肌肉男”把柜子里的东西都理了出来，有些放在新柜子里，有些就收到了行李里。但是“风骚娘”并不知情。直到晚上“肌肉男”回来了，事情才水落石出。

26) “小妖怪”虽然嘴上说“肌肉男”好吃懒做，专在健身房用20厘米神棍勾引多金的“贵妇”。但我却看得出，那一身热哄哄的腱子肉还是看得他心痒痒。下午他父母一回去，他就试图去亲近“肌肉男”。但“风骚娘”也不是吃素的，他看“肌肉男”看得很紧，一离开他的视线超过半小时，就会挨个病房地找。

27) “小妖怪”这次住院属于二进宫。据他说，第一次住了一周，也就是刚确诊的头一周，做了全面检查，医生开药，然后回家去吃。谁料头两天还好好的，结果第三天，突发皮疹，浑身长满红点，到了晚上还奇痒。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结果查明是齐多过敏。所以，和其他病人比起来，他算是轻症。

28) 基本上，每天只要挂一瓶保肝药和一瓶抗过敏的药就没事了。所以他得了空闲，就找“皇后娘娘”嘻嘻哈哈地唠。现在“肌肉男”来了，他自然转移重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专挑“风骚娘”挂水或睡午觉的时候，就伺机主动靠近。没出两天，就成功勾搭上了。从此，“肌肉男”也会一得空，就往我们病房跑。

29) 不过，“肌肉男”始终并非善物。到我们病房走动多了，居然也想试图觊觎我。“小妖怪”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说，喜欢皮肤白的，眼睛大的，个子不能太高的。恰巧，我就是这一型。虽然当时人很清瘦，但依然不失为美人坯子。也招致不少狂蜂浪蝶到我窗口暗送秋波。

30) 当初一心只为养病，闭门谢客，前来搭讪的统统冷处理。要是当初知道自己日后再要找个好男人是如此不易，说不定也就挑一个交往了。当然，“肌肉男”来勾搭我的事，到现在“小妖怪”也不知道。毕竟，这种事多少会有损姐妹情谊。“肌肉男”屡次失败后，自然也对我打消了念头。

31) “小妖怪”和“肌肉男”的事很快传到了“风骚娘”耳朵里。但表面上“风骚娘”依然和“小妖怪”保持说说笑笑的状态，暗地里却已经开始争锋吃醋。恰逢“风骚娘”25岁华诞，“肌肉男”奉旨外出购置生日蛋糕。“小妖怪”闻讯立刻短信通知“肌肉男”，说自己也要吃蛋糕，而且还指明了店家。

32) 其他病人得了讯，都一个个作壁上观，仿佛都要等着看一场好戏。“皇后娘娘”倒是仁爱，劝“小妖怪”不要争一时之气，免得惹毛了“风骚娘”。那天晚上，“肌肉男”倒是提着两只蛋糕进的病房，他本想来我们病房先放下一个，再去见“风骚娘”。

33) 谁知，“风骚娘”早早地等在了楼梯口将其拦截，还抢走了“肌肉男”的手机。那些“小妖怪”传给“肌肉男”的肉麻话，全被“风骚娘”看到。“风骚娘”又哭又闹，还扬言要派人撕烂了“小妖怪”的逼。“肌肉男”求了好久，才算平息。至此，“肌肉男”也不敢来我们病房。而“小妖怪”也怕得不敢出房门。

34) 正值临近春节的当口，“小妖怪”的红疹基本退尽，很快他就逃也似的办理了出院手续。许多病人，只要病情稍显稳定的，也都和医生告假，好回家过个年。毕竟，春节是中国人最看重的日子，谁都不愿意在医院里过。病人走了大半，本来人满为患的地方，现在倒显得安静下来。

35) 自“小妖怪”走后，我便一个人住一间。“皇后娘娘”本来也是想出院的，但这几日脑压不稳，医生没有批准。他还是每天在走廊上来回渡一圈，偶尔也进我的病房和我说说话。我在开始吃抗病毒药，因为人过分消瘦，也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在医院继续治疗。

36) 每天早晨，先吊一瓶保肝药，再吊一瓶抗生素，再有一瓶脂肪乳。三瓶下来，也要四五个小时。每天晚上，再吊一瓶抗生素。给我来扎针的护士都说，吃胖点吧，细胳膊细腿的，我们都不忍心下手。每个护士的技术也是有好有坏，有些年轻护士，每次都扎不准。我总是说，别扎在手背上，往上扎，这样手上的皮肤看上去还是好的。

37) 除了吊水，就是在病房了睡觉。有一回，一个好心的病友，自己进了我的房间，问，你怎么老趟着，也不出来散散步？我答，医生让我少出去，防止感染。他又问，什么病呀？我答，还在查。从此，他便只是经过我窗口的时候看看，再也没来和我说过话。

38) 除夕夜，窗外有零星的鞭炮声，虽然医院提前贴了告示，禁止病人在草坪上燃放烟花。那一夜，居然是那个矮胖女护士在值班。她进来给我吊水，看了看表格说，越吊越少了嘛，快点好，赶紧出院吧。一个小时候，她又进来拔针。我从抽屉里取了一块母亲带来的巧克力给她。

39) 她先是不要。我说，只是一块巧克力而已。她才收下，道，这是我新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我也回一个浅浅的笑脸，然后互道新年快乐。当她走出我的病房的时候，鼻子里隐约冒出一阵酸楚，但是我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40) 出院的那天，天突然下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离开的时候，正是中午。经过护士台，那个毛发浓密的医生探出头，笑着对我说，好好养病，希望以后别来了。我道了声谢，心里却在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还是要来的，不是吗？

wn5023789002

千言万语：好

沙漠夕阳ylj

一定要注意防范阿